细究起来,汪家和汤家同源同宗,到这一代,老一辈私交仍不错,算是远房亲戚。
爷爷去柜子里翻了好一会,找到一本手记的电话薄,指出汪家的座机号,对汤母说:“你们联系问问看,他们一家好像也在省城。”
汤母试着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打了几次,电话那头始终没人。
到第二天中午,电话终于接通了。汪老师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沙哑,汤母先自报家门,说明来意,问哪天适合上门拜访一下。
对方沉吟了会,给出一个时间。
周末的午后,省城郊区的某小区楼下。
老小区陈旧,墙体斑驳,露出里面灰白的水泥,楼道里阴凉如水,她们和一个下楼倒垃圾的妇人一起进入电梯,轿厢里不知哪处发出低低的隆隆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老问题了,电梯修过好几次了。”妇人见两人面生,好意解释说,“不过都没事。”
到达八楼,两人站在门前,手上拎着满满两袋水果。
汤母略微紧张,她伸手把发丝别到耳后,随后,抬手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便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少年,看着两人,问:“你们来找汪老师的?”见女人点头,他转头朝屋里喊人。
一位两鬓斑白的男人走过来,他扫了眼母女,慢慢打开防盗锁。汪老师年近六十,有轻微耳背,但身体结实,精神矍铄,说话也慢条斯理,思路清晰。
汤母将手上水果放在玄关柜上,说:“今天来得也匆忙,没带什么别的。”
汪如海摆摆手,推拒道:“这个就不用了,孩子的事归孩子的事。”
汤仪看着大人们一番推来推去,最终,汪如海无奈地说:“你这么客气,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不免谈及汤家和汪家老辈的交情,前两年还在瓯城酒席上见面云云。
汤仪无聊,视线不由望向里面,客厅里摆放两张桌子,一张大圆桌上坐着两个学生,低头伏案写卷子,另一张折叠小桌子旁坐着一个男生,男生好奇地朝他们扫了几眼,汪如海一记眼刀,男生立即低头做题。
汤母拉过女儿,介绍说:“这是我女儿,汤仪,在三中念高一。您也知道的,现在高考竞争激烈,她呢数学有点忽上忽下的,好的时候也勉勉强强。您在附中教书的,水平肯定高,帮她看看数学问题出在哪……”
汪如海笑着摇头,“孩子能有多大提升,也要看他们自己的决心,数学万变不离其宗,多做多练就多明白点。”说着,他视线落在汤仪脸上,“也行,不过,寒假这三个孩子还有两天就结束了。等开学后,你以后每周日下午一点半来。有时候时间有变,我就提前电话通知。”
临走前,汪老师抽了两张卷子给汤仪,说:“这两张卷子在开学第一次补课前做完,我看看你的情况。”
假期在眨眼间溜走,抓也抓不住。
一觉醒来,汤仪一打开q q,新消息不断涌入,手机界面跳动着小红点。
肖婕在q上敲她,问:最近在干嘛呢?出来玩?有一家新开的店……
叶子婧则试探:汤汤,我今天在市民公园附近看见了上次那个男生,那个说认识你的帅哥,还记得吗?他……
陈宇q上找她:你回省城了吗?……寒假作业都写完了?
方明泽问她同样问题:作业写完了吗?江湖救急,借copy一下!
汤仪一一回复过去,手指在消息列表上滑下去,滑到周峤的头像,她指尖悬在屏幕上,那会为了拿回画集,通过肖婕加了他,除上次约见面的事,他们没聊过。她迟疑几秒,便点进他头像,删除该好友。
她不想要任何改变、意外。眼下,只有学习是最重要的。
新学期报道结束的当天,省城各高中都有晚自习的不成文规定,据说是为让学生们提前收心。所幸,在晚自习前的时间,是自由的。
学苑路上,远望去满眼的学生党,蓝紫灰色的天幕下,各色校服在其中汹涌。
汤仪约了肖婕,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两人来到一家手工汉堡店,正是饭点,店内几乎坐满了学生,这家店套餐价格划算,量大,很受附近学生党的喜爱。
一台电视吊在小店角落上方,里面重播着这两天的热点新闻。
譬如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再度宣誓就职,蛇年春晚上那首中外合唱的《茉莉花》,去年的奥斯卡最佳电影是一部好莱坞大片等等。
肖婕跟后桌附中同学打招呼,坐下后,她眯起眼睛打量汤仪,说:“姐,无事献殷勤,有情况哦?”
汤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肖婕。
肖婕打开来,面露疑惑,汤仪说:“画集的钱。你要是在学校里碰到他,记得把钱给他。”
真是个烫手山芋,肖婕皱皱眉,说:“你怎么不自己去给他?”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着薄薄信封,瞟眼汤仪,又说,“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才没那么蠢,真以为他们关系很差,仔细回想起来,这两人之间明明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东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