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跟往常一样,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然后又收拾厨房,荣时却制住了他,“我来吧。”
他这会儿特别想做点什么,不然无法理清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林鱼并不阻拦,只是看看他身上的衣服,给他拿了一条围裙。
荣时的手已经打湿了,林鱼干脆直接给他穿上,雪白的一条,上面是嫩黄色的小鸡。
“还有别的吗?”
自从被林鱼盖戳认证成“木鸡”,他跟鸡就有点“同类相斥”。
林鱼转身从在橱柜里翻了半天,又翻出一条粉红色带小雪花的,这是用不穿的裙子改出来的。
“……还是前一个吧。”
少少好奇的看着知县大人做家务,他想知道当官的老爷跟他们草民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但荣时就很熟练。扫地,清洗砧板,擦桌子,他都做得很好,但是把所有碗碟花色对齐摞起来,调料瓶按照大小顺序重新排,连没用的小青菜叶都一片一片对整齐就没必要了吧。
他正疑惑,就看到知县大人拿起扫把重新开始扫地,洗砧板……又来一遍。
直到水流淌下来依然清澈晶莹才罢手。
“知县大人真奇怪”少少感慨着,打着哈欠去睡觉。
次日一早,林鱼睁开眼睛,发现荣时在屋檐下站着,晨光溶溶落了他一身,清丽可嘉,只是周身气息不太平和,看上去像一只被抱养到陌生地方,出现应激反应的美禽…算了别美禽了,就木鸡算了。
他原本是个很敏锐的人,往常林鱼一动就会察觉,但今天她一直走到身边,他才回神儿。
不得不说,一大早醒来就有美人洗眼,是件很快乐的事,但随后她就不快乐了,因为洗脸的时候发现水没了。
屋角一只水缸一只水桶,全都空了,而厨房,堂屋,门窗桌凳都在闪光,水湿气息到现在都没干透。
这,……也许你心情不好,但桌椅板凳是无辜的,不要折腾它们。”
长青说过,荣时心烦的时候就会整理屋子。但是这种木质家具质量不是很好,太潮湿了就容易朽烂。
林鱼看看败家而不自知的某人决定不跟他计较。笨蛋美人嘛,这个标签先入为主,林鱼就觉得他做出这种事情是很合理的。
少少很有被收留的自觉,他总是会在林鱼起身前自己就先起床去做准备,有时候林鱼因为劳累起晚了,起身的时候他都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今天也不例外,少少已经重新拎水回来了。
荣时终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做错了……这个昨天还在被他排斥的不正经男童其实远比他更贴心。
但是……可惜比红烛还是差点,不会梳头也不会按摩看着样子也不会算账。
他不由得轻轻捏了捏袖子。这次过来,他带了一支发钗,金鱼长尾形制,镶嵌一点红宝石。
林鱼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其实他倒是希望她拿,这样她一路可以过的轻松一些。然而她超乎他预料的正直和高洁,分文不取的同时,透着一股要与国公府和他彻底撇清关系的决绝。
荣时既然是来追人的,千里迢迢过来,总要带个礼物。这支发钗,是他后期送她的一堆首饰种,她戴的比较多的一支,大约前后戴了二十一天。
脑海里浮现这个信息的时候,荣时自己都觉得惊讶,不知何时起,他对她的关注,竟然已经到了毫末之微。
他想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钗子了。他存着一丝奢望,这支钗子能唤起她对国公府的怀念。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过于想当然。精致贵重的金钗,要跟名贵的绫罗绸缎,完美俨丽的妆面一起出场。粗服短衣,素面朝天,林鱼只要戴一朵绒花,或者几股头绳就很漂亮,戴金钗反而显得很奇怪。
现在看来,他不该带钗子来,他应该带红烛来。
荣时黯然片刻,鼓起勇气道:“跟我回衙署去吧”
林鱼抬眼看他:“你要把我抓进监牢里吗,知县大人,因为伪造和离文书。”
“当然不是”荣时微顿一下:“我是说衙署官舍的生活条件要比这里略微好些。我知道你不慕荣华”他急急解释了一句,又道:“但让自己舒服一点总没错,何必如此自苦呢。”
他伸手摸摸木质的墙壁:“这样的屋子已经四五年没有住过人了,也缺乏定期的维护和修缮,要抗过冬天怕是会比较难。我翻了地方县志,翠屏山的冬雪还是挺大的。”
林鱼没有否认,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回乡下比较辛苦。但我还是回来了。”
她已经做好了自力更生吃苦受累的准备,她抛下了国公府的养尊处优,舍弃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贵妇人的腔调,洗手作羹汤,进山找物资,冬日储备干粮,雨天储备净水。
她原本保养的柔嫩了的手皮再次变得粗糙,每日打交道的从诗酒花茶变成了柴米油盐。她开始为生计操劳,没有了弹琴作画的娴雅。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窘迫,但她依旧费尽心思千辛万苦的回来了。
“京城,很好,繁华热闹,国公府,很好,锦衣玉食,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翠屏山这个地方是独一无二的,它跟皇朝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样,或许呆久了大人也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