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林鱼认真的说:“看到草叶上的露水了吗?太阳出来,它就没了,你也一样。”
荣时看山看天就是不看她,心中哀叹吾独穷困乎此时也。现在荣时看着自己的手背,老老实实承认,他不行。
林鱼带着血腥气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甩手上的水。
“怎么?看不得这血腥场面,就跑出来了。”
“不是。”荣时摇头:“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林鱼笑了,“这有什么好消沉的。”
“你想想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你在书房或者花厅跟大人们谈事情,说朝堂说文坛,我都不懂。那我也没有站在一边发呆呀。”
荣时心痛,其实一开始她会。他偶尔从公事里抬头,会看到林鱼隔着走廊站着,一开始他以为她有急事,派人询问,她又摇头,后来他就直接派人请她去休息。
“你在一边歇着就好嘛。”她说。
荣时好不容易做出微笑模样,嘴角却还是抹平了。他体会到无法参与对方生活的急切和无力。
林鱼却说:“山下虽然贫困,却也从来没有让客人干活的。”
秋天的水还是很冷的,荣时感觉到凉意顺着指尖蜿蜒到心脏。
他不是来当“客人”的呀,他们本该是彼此的“自己人”。
林鱼终于察觉到不对,她走到荣时身边皱眉道:“怎么了?”
荣时迟疑片刻,把手从冷水里抬出来,淅沥沥的水流顺着精巧的指骨往下淌。
他说:“我手疼。”
“怎么被洋剌子爬了?这么长一道。”林鱼狐疑的注视着他,“你看着这玩意儿在你手上散步吗?”
荣时:你说得不要动呀。
帮不上忙,还添乱,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荣时不知道虽然他很自觉,但他的纠结是多余的,在这一天一夜里,林鱼对他“笨蛋美人”的新形象已经接受良好。
林鱼一点都没指望他做些什么,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有本事了。
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荣时看着林鱼的表情心想,她对他毫无期待。
河对面的山坳里,一个蓝布裙子的女人扶着山楂树站着,她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纹路纵横,但双目明亮如鹰,手爪粗糙而有力。
“那个男人回来了。”
“林鱼回来了,我原本以为她会带着人手回来,夺回她的果树,谁料她依然是个独身。”
阿霞风霜满布的眉眼间显出嘲讽神色。
“可现在那个外男竟然跟着回来了。”
她说“我们翠屏山里不欢迎外面的男人。”
旁边年轻些的女人听到了,提醒道“阿母当年淹死了一个外面进来的商人,惊动了官府捕缴,还是三木姥姥出面才平息此事。我劝阿母忍耐一些,他应该很快就会走了。”
阿霞闻言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林鱼带荣时回来,接了一盆清水,又在水中泡了皂荚,“没有特效药,只能这样缓解一下。”她又说:“进山需要把袖口扎起来,我忘记提醒你了。”
那红肿的一道痕落在白玉似的手背上分外显眼,林鱼感慨:“不过一般人也不至于此,大人皮肤比较敏感。”
少少很熟练的洗菜炒菜,放下菜,又去院子里劈柴火,烧热水,水开得间隙,还能把院子扫了。
他每天都这样忙忙碌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猛然抬头看到荣时闲着站在那里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世界上是有人可以不用干活的!
少少并不年幼却依然稚嫩的心里,仿佛被劈开一道缝。他看到了荣时被林鱼捧着的手,那手指玉秀玲珑,被阳光一照,几乎通透。
他难以想象世上还会有人拥有这样一双手。
知县大人显然是冲着林姐姐来的,那他想干什么,跟林姐姐走婚呢还是又要把林姐姐带走呢?
他看看荣时又看看林鱼,心里着实好奇林姐姐为什么会跟他走,又好奇跟荣时走了的林姐姐,是否也会拥有这样一双手。
林鱼跟知县大人走了是不是也不用干活?如果他们都不干活,那他们吃什么?
他寻了个空,偷偷凑到林鱼身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林姐姐,你要是不想跟荣大人好下去,那直接把门关上就行了,咱们翠屏山的女人都是这样拒绝男人的。”
林鱼摇头:“但他不是翠屏山的男人。”
她又道:“这个世界很大,也很精彩,远远不止翠屏山。在外面的时候,我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