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只是第一步,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今夜她一定要打扮得叫皇帝为之惊艳,还要用她的本事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任凭他清心寡欲,也会叫他牢牢将她的音容笑貌记在心里。
梳妆打扮,删繁就简,两支嵌水晶步摇拢起了青丝,换上轻薄的茶白色软烟罗裙,足踩月白色缀珍珠丝履。
皇帝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她自然要投其所好。
“美人......”夕儿伺候她穿戴完毕,一双眼眸直盯在时语冰身上,“真真像是月上仙子。”
“等我得了宠,定忘不了你,咱们有福同享!”
时语冰一时得意忘形,指尖轻点了点夕儿的鼻头,说了这么句话。从前在教坊,姐妹们都是如此寒暄的,可真得了权贵青睐,赎了身纳入府邸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恨不得将从前在教坊存在过的痕迹尽数抹去,一心一意去豪门中享受锦衣玉食。
即使在皇城街头遇见时语冰,他们或者回到轿辇当中,或是快走略过,绝对不会上前打一声招呼。
时语冰乘坐龙辇来到未央宫,今夜如此顺利,她早已经不在意脚踝的伤。
两个太监提着宫灯,走在前头引路,时语冰下了轿辇,跟着他们穿过园子,越来越接近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
指尖揪住了袖口,虽然是许多教坊女的恩师,但真要她亲自经历,难免有谢紧张,更何况对方是九五之尊,稍有差池小命不保。
走在前头的太监一左一右推开殿门恭请她进殿,“时美人请进。”
时语冰微提裙摆跨入寝殿,所见之处无不奢华富丽,可是一眼望过去,并未见到皇帝身影。
她踩在松软的牡丹暗花地毯之上,一步一步朝着内室走去,撩开了幕帘,寻找着那个身影。
“来了?”
一个并不算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时语冰立即转身跪下,“参加陛下”动作太急,牵扯得足腕一阵疼痛。
萧叙才从未央殿后面的浴殿中出来,就这么立在内室与外室之间的帘幕处,额前发上还滴着水珠。
皇帝声音温和地命她起身。
她咬着牙站起,皇帝的身影映入眼帘。
从前几次相遇皆是在宫宴之上,他或身着龙袍或身着常服,衣袍一丝不苟,一排精致玲珑的的金盘扣将衣袍扣得严严实实,十足的君王气势。
此刻身上却只松松垮垮穿着雪缎寝袍,衣襟微拢,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脖颈,胸膛隐约可见肌理分明,比身上衣袍的颜色更白,好比夜间穿过水晶杯的柔和月光一般。
叫人不自觉生了歹念,先脱自己的衣裳,还是先脱他的?
今夜的侍寝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清漪的宫廷礼仪还未教到这方面。
斟酌再三,时语冰选择先脱皇帝的衣裳,谨慎地来到萧叙身边,伸手去解他腰带。
指尖还未触碰到什么,一双微微发颤的手就被萧叙按住了。
他轻捏起她的指尖,往时语冰的方向推,眸光淡淡落到她脸上,“朕听闻,时美人才艺非凡,尤其擅长音律?”
皇帝唇边含笑,但这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时语冰慌忙收回视线垂眸道,“回禀皇上,嫔妾略知一二。”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
指上传来的陌生温度与轻柔的摩挲,都令时语冰脊椎发麻。照例说他闻了迷、情粉末,早已经到了难耐的地步,为何依旧这般淡然自若,甚至有些抗拒她的亲近。
此时有人从外推开了未央殿的大门,宫人抬进来一把琴,摆放在了外室后沉默地退下了。
瑶琴?
权贵说话做事皆是高雅含蓄的,身为君王又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带着她上龙塌云雨,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时语冰稳住心神,将细长的手指从萧叙手中抽离,“嫔妾愿意为陛下弹奏一曲。”
坐到已经摆放好的琴凳上,眼前的是一把世间难觅的七弦古琴,名曰争流,指尖拨弄了下琴弦,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若是真弹奏起来,定会叫人心旷神怡。
皇帝坐到塌上,坐姿并不像宫宴时那般端方,毫无装饰的白净双手骨节分明,执起矮几上的白玉方缶,饮尽之后,目光落到了时语冰的身上。
琴弦也已经调试完毕,时语冰双手同时放到琴弦之上,开始弹奏《太平令》。
皇城之中不缺极富盛名的琴师,时语冰曾掩饰教坊女子的身份,前去雅集聆听过琴师的弹奏。
有次是琴师上官铭举办雅集,上官铭曾受过天下第一琴师弦月的指教,琴技出众,时语冰头戴面纱前去参加雅集,因为兴致太高,与上官铭合奏一曲,当时在座雅士皆赞不绝口,称她是奇女子。
一直到有人认出她是教坊的人,那些雅士的脸色就变了,有几位甚至拍案而起,手指着她,用文绉绉的言语和最激烈的语气痛骂她玷污了集会,当时她迫不得已灰溜溜地离开了雅集。
后来几日,单独来极乐坊要见她的人络绎不绝,无一例外皆是那次雅集上的男人,有的出手便是千两,十分阔绰,甚至还有人抬了满满一箱金子来要为她赎身,都被时语冰一一回绝。
自此,有一件事在她脑中愈加清晰,男人无一例外都是好色之徒,区别只在于虚伪不虚伪。
现在塌上坐着的男人就属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