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如是见萧叙拒绝了时语冰,神色稍缓开口道,“边疆进贡了蜜瓜,臣妾知道太后生前爱吃,特意叫人捎带上了。”
萧叙再次从书间抬起头,唇边泛起笑意,“爱妃有心了,母后在天有灵一定知道你的孝心。”
两个人眼神交汇,寻常的对话里夹杂着浓情蜜意,时语冰顿时被衬成个多余的人,面上有些尴尬,眼神移开望向别处。
她后悔了,她应该硬着头皮和许昭仪钻到一辆马车里去的,在那不过是大眼瞪小眼,在这儿她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了。
外人说韦贵妃对皇帝毫无情意,她却不这么觉得,韦如是看向萧叙的眼眸之中不经意间便会流露出情意,通常都是这么一瞬,而后又很快地伪装好了。
显然萧叙并未发现,他所期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过幸而他未发现,否则自己怎么做成宠妃?
进了奉天寺,萧叙由主持引迎接去了别处,韦如是便带着一种妃嫔进入庙里的偏殿,那里摆放着太后的牌位。
她跟着敬香之后,妃嫔们像约好的一般,纷纷拿出袖中的卷轴,呈上牌位前的案上。
“贤妃娘娘,你的呢?”许昭仪当众点了她的名字。
韦如是与其他妃嫔也回眸看她,只有她两手空荡荡的,殿内气氛一时凝固了,她都不知道这卷轴是什么。
仪嫔笑道,“贤妃新入宫还不知道吧,太后信佛,生前做寿只收手抄的佛经,其他一律不收。”
“......”没人告知她这一点啊。
仪嫔见她窘迫,又道,“贤妃入宫才近两个月,不知道是正常的。”
“许昭仪与贤妃一道入宫,她怎么就知道呢?”蓉嫔道。
仪嫔和蓉嫔两人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硬生生地围绕着这件不打紧的小事,叫时语冰下不来台。
许昭仪一听她们这论调,顿时得意起来,“我自小生在皇城之中,自然知道太后娘娘的忌辰,早早地就开始抄了。”
两相比较,时语冰被衬成了不孝之人,殿里的妃嫔们各个都是人精儿,肚子里弯弯绕绕全是主意。一个小小的美人借着狐媚手段越过他们成了贤妃,几乎与韦如是比肩,凭什么?!逮住机会,纷纷落井下石。
“我看她是恃宠而骄,不将太后放在眼里。”丽嫔开口道。自从她冲撞韦贵妃被罚禁足半年之后,本收敛了脾气。时语冰曾在宴上被设计坐过丽嫔的位置,丽嫔本就对她心存怨恨,这抓住了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时语冰一时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小绵羊掉进了狼窝,被他们一个个咬着挣脱不得,韦如是如一尊玉雕菩萨似得站在旁边,遗世而独立的模样,并未出面主持大局。
“她一心扑在皇帝身上,又怎么会想起太后来,简直是妾室做派!”蓉嫔帮腔道。
“蓉嫔你这是什么话,后位悬空,你我都是妾室呀。”时语冰眨眨眼,抓住了她话里的错漏反驳道。
她这话一说出口,殿里所有的女人的脸上变得不好看。虽然难听,说的可是实话,就连统领六宫的韦贵妃也不过是个妾室。
只是这后宫的日子近来过于太平,养尊处优的妃嫔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语戳穿,这会儿好了,妃嫔们也不咬着抄经不放,一个个你瞪我,我瞪着你。时语冰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可她进宫就一个目的,攻略皇帝成为宠妃,至于其他人待她如何,她毫不在乎,自己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横竖现在已至妃位,什么嫔什么昭仪,统统都没法再对她颐指气使。
萧叙进殿时,殿内寂静无声。众人见了他立即行礼退到一边,司律递来三炷香。
等皇帝祭拜太后,丽嫔先行冲到皇帝跟前行了一礼,她将韦如是视为死对头,可韦如是现在竟然没打压贤妃的意思,那么就只能她出头了。
“陛下,贤妃跟着来祭拜太后,竟然没有抄经书,而且口出狂言,对太后娘娘不敬。”
时语冰本垂眸立在边上,听了前半句也没多想,丽嫔着后半句可真真是往她身上泼脏水,“我只是未抄佛经,何时对太后不敬了?”
“怎么没有?!”许昭仪凑到皇帝跟前,她很少能有机会接近皇帝,与她一道进宫的时语冰跟坐了窜天猴似得坐上了妃位,她连皇帝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皇帝是天下最丰神俊朗的男子,他今日着了一身云锦素袍,身形颀长,容颜如同白玉雕刻而成般轮廓分明摄人心魄,她几次遥遥看着他,他都微微含笑,和煦温雅。
皇帝凝视着她,耐心等她继续往下说,许昭仪心中小鹿乱撞,舌头打了结,“贤妃她、贤妃她、她没有为太后抄经书,嫔妾抄了、嫔妾抄了整整十个晚上,字迹工整,已经献到了香案上。”
“许昭仪有心了。”萧叙颇具耐心地等她说完,随口称赞了声。
和皇帝搭上了话,许昭仪脸颊绯红,心满意足地退到一边,一时忘了自己开口的主要目的。
向来聪慧的仪嫔见许昭仪这蠢货将话题扯远了,亲自出马,跟着上前进言提醒道,“贤妃娘娘只是一心牵挂着陛下,忘了太后的忌辰,求陛下不要同贤妃置气。”
时语冰默默站在一边,心想还是仪嫔段位高,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叫壶嫔得了。
“哪能就这么算了!”蓉嫔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贤妃得了恩宠权势,心里却没有太后娘娘,我看着是要、要严厉惩罚!”
嫔位比妃位低,蓉嫔话说到最后没了底气,见皇帝没有一点儿发怒的意思,回眸看向韦贵妃,“贵妃娘娘的意思呢?”
时语冰立在边上,这才领悟到为何有人会说后宫吃人,这你一口我一口的,不就是要咬死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