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周老头举着棍子狠狠地敲打投机倒把的社员,看到趴在地上使劲要往火车方面爬的宋秦背影,以为这人是山下社员,当即毫不留情地拿着棍子就打了上去。
宋秦这边闹得鸡飞狗跳时,香茶站在另一个车厢边却忐忑不安。
她在东张西望,她还没看到笔友哥哥,就在她以为笔友哥哥不在这列火车上时,一道润如玉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屁孩。”
许久年朗声喊:“看这边。”
香茶循声往后看,隔着些许人海的下一个车厢门口站着一个清清瘦瘦的少年,少年笑容俊朗,双手正捧着相机冲她招手。
香茶:“笔友哥哥!”
许久年:“站那别动,小心摔着!”
香茶于是止住了脚步。
车厢们比地面高一米左右,许久年将镜头往下瞥,咔嚓一声响。
耳畔传来火车人员高喊关门的声音,香茶忙跑动起来。
许久年逆着人流跳下来,将手中包裹严实的底片交给香茶。
“拿稳,记住要避开阳光,回头洗出来。”
唯恐上车的人撞到香茶,许久年将小姑娘往旁边带带,手扶着小姑娘头顶的红绳花苞头。
香茶仰着脑袋,双手紧紧捏着包裹,眼睛一眨不眨地笑看着面前的少年。
“笔友哥哥真好看,和山上的兰花一样。”香茶笑眯眯地说。
以前美玉姐从隔壁大队小学回家,总是和她炫耀宋秦多么多么的俊俏,她没感觉。
可如今看了笔友哥哥后,她似乎有点明白美玉姐的心情了。
她最近学了篇文章,叫《山中的兰花》,文中的兰花品行高傲,纯洁无垢 ,香茶在看到笔友哥哥的第一眼就认定这就是她心目中好的兰花君子。
干净清爽,给人一种无端飘逸的舒服感。
许久年拍拍香茶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小屁孩今天也很好看,新衣服新鞋,就像无意掉落人间的花精灵。”
香茶害羞的腼腆一笑,正欲问笔友哥哥在a省有没有见到她舅舅时,门口的售票员着急地冲许久年喊:“小伙子,赶紧上车,赶紧上车,我看你行李还在车上呢,你不走啊?”
许久年抱歉地冲香茶一笑,长腿往车厢里一跨,门砰得一声关上,紧接着火车继续悠悠地跑了起来。
香茶抱着包裹跟着火车跑,隔着玻璃门,香茶看到笔友哥哥冲她比了个睡觉的手势,又让她别再追车。
香茶乖乖的定住脚,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和即将远行的许久年挥手告别。
火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大茶山火车站在周老头愤怒呐喊和捶打投机倒把分子的声势中逐渐安静如鸡。
哦,还有小宋官这个大傻蛋呜呜呜的在那哀嚎。
香茶将包裹抱紧,叹口气走到头发如鸡窝的青年人面前。
低着头握着大红花的宋秦哭得难以自抑,目光触及靠近的绿色小凉鞋,宋秦瘪着嘴哭喊:“香茶呜呜呜…”
宋秦现在可糟糕了,浑身哪哪哪都疼,被二流子们暴打的,被火车来往的人踩踏的,他感觉他身上每一块肉都在叫嚣着疼疼疼,尤其是这双手,就好像被火车碾压过似的。
香茶的眼睛挪向同样被蹂.躏的不成形的大红花头绳上。
宋秦后知后觉得举起两朵瘪了形态的头花,还没开口,就听面前的小人叹气地拍拍他的肩膀。
“何必呢小宋官,长你这样的,不愁没婆娘,你为啥想不开钻车轨?”
她刚听到了哈,周爷爷一个劲地喊人拉住小宋官:
“快来个人呐,快来人啊,有人要跳轨自杀!”
宋秦一句话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他有苦说不出哇。
自从上辈子被赵老三一刀捅死后,他最怕死了,他怎么可能跳轨自杀。
他是去下面捡头花好嘛!
不知道哪个短命鬼把他的头花踢到火车下边去了…
跑到山下追社员的周老头猛地打起喷嚏:“阿欠!”
香茶嫌弃地瞥了眼小宋官手中脏到看不住原来颜色的大头花,抬腿往山下走。
宋秦起身,跛着脚在后面跟着:“香茶,刚才那人是谁呀,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