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就是……跑了的那个。”李道抬头看了贺青岚一眼,又低下头去,“他说他父母双亡,出生只知道爹姓柳,养活他的婆婆一直叫他小柳,名字就叫了小柳。”
“我当时真是只想骗点粮食,就收了他当徒弟,让他住进了庙里,想着过几日他学不到东西便自己走了,哪成想他根本不是人啊。”
“不是人?”
李道点了点头:“我原想着糊弄他一阵,再骗些粮食,没成想他是个懂行的,带来的符咒法具我都没见过。平日里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经常身上还带着血,我本来就想多骗口饭吃,没打算把命搭进去。本想找个机会说自己才疏学浅让他另外找个师父,粮食我都当了袍子换齐了准备还他,没成想我刚背着米回了山上,小柳居然在道观里。
他见我回来还挺高兴,接过我身上的米说有香客来找,要出远门。
我们这穷乡僻壤,逢年过节有人来拜拜给两口粮食就不错了,哪来的香客……”
李道干脆坐了下去,苦笑一声:“他想骗我跟他一起出去,我当然不肯,当即推了半袋米出来,说要跟他断绝师徒关系。他只看着我不出声,我不敢动。他叫了一声师父,我腿肚子就软了。
我说你住这,我走我走。他突然就开始笑,我腿软的爬不起来,晕过去之前只记得他说了一句,师父,我的米可不是随便就能还了的。”
他情绪有些激动,贺青岚观察了他一下,凑近白无常小声问道:“他是不是吓傻了,你能看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吗?”
白无常白了她一眼:“之前已经用过手段了,他不敢说假话。”
既然白无常保证过,贺青岚也放下些心来,记着听李道往下说。
“等到我醒的时候就不在道观了,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许多人围着我叫道长,小柳就捧个盘子站在身旁,脚前有个人跪下给我磕头。我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直到小柳笑眯眯捧了茶给我,说师父请喝茶。我这才能动动胳膊,喝完了茶脚前磕头的人就变成了我第二个徒弟。”
李道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原来的二徒弟飘在不远处,一副痴傻模样。
“他本身是个傻的,不知道小柳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变成了正常人,还说服他的父母让他跟着我当徒弟。真惨啊。”李道感慨了一句,“不过比我强点,他不知道小柳的真实情况,每日没心没肺跟着我这个假师父跑前跑后,殊不知我就是个空壳子,连身体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剧烈咳嗽了两声,脊背都弓起来,发髻散下几丝,倒看着比之前多了些生气。
“每日都有人来请我们做法事,法事结束小柳给我端上一杯茶。再后来就遇见了白日那个姓翁的小公子,我记得清楚是他母亲生病了请我们过去,没两日他母亲病便好了。只打那次开始,他母亲便三五日生一次病,每次叫了我们去便好。次数一多我便留了个心眼……”
说到这里,李道又咳嗽起来,而且越咳嗽越厉害,小半天都没停下来。
白无常正捏了个杯子喝茶,听他咳了半天茶也不喝了,一杯茶就这么泼了过去,李道登时止住了咳嗽。
他感激地看了白无常一眼,抚着胸口接着往下说:“这一留意不要紧,我居然发现他母亲每次生病之前小柳便消失一阵,再回来不大会便有小厮请我们过去。”
“这事不是没有先例,只是反复折腾一家人倒是头一次,我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没成想过了半月他有天突然在夜里叫醒了我,我迷迷瞪瞪跟着他出了门,反应过来已经到了翁宅。
厢房里下人刚退了出去,小公子就倒在了地上,床上躺着的人我倒是看得清明,但是那明明就是死人的脸色。小柳捏了把刀递到我手上,我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嘴里也开始念叨着我从来没听过的咒语。
再后来小公子醒了,床上躺着的女子也醒了,小柳倒是奇怪像是大病初愈,走路都颤颤巍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忘记了,那天回去也没给喂给我茶水。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发现他坐在我枕头边,我以为是做梦,他开了口,声音像个小孩子,说我们要收拾东西走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便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只是隔上两日不喝他给的茶便浑身疼痛难忍……”
“所以你就决定跟他同流合污?”贺青岚捏了笔,在纸面上写下一个柳字。
“我没有。”李道情绪有些激动,“我们离开之后便没做过这种事情,只在一个地方住上几天便走,前段时间挪去了山里的小屋住。”
“然后呢?”贺青岚抬眼看他。
“我到了这里便每日头昏脑涨,每日只得一个时辰清醒,小柳借口说给我看病每日出门,我当真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去做了什么。”
“我知道。”贺青岚接了话,提笔在纸上画了一道,白无常转过头看她,杯沿上沁出一层白霜。
“他们去抓了一窝小猫。”她放下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他做的坏事跟我无关啊,我真的是被他控制的……”李道又恢复了跪姿,刚想往前爬想起先前被拽了回去,试探了两下又退了回去。
“你有没有被他控制我不感兴趣,重要的是你们还做了什么呢,又或者……”贺青岚跟他对视,“你还知道他什么信息?”
“若是没有,你就可以先闭上嘴了。”贺青岚一摆手,铁链的声响就在身后响起来,李道立马往前挪了挪。
“大人大人,我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李道说话说的急,险些咬了舌头。
“叫什么?”
“我之前趁着清醒的时候翻过他的东西,里面有张特殊的纸,上面用血写了好几个名字,应当有他的真名。”
贺青岚拿了纸笔过去:“要凳子吗?”
“不敢不敢,我趴在地上写就行。”李道接了笔就俯下身在纸上写写画画,原本束好的发这会已经散了,衣服上也沾了血和泥,看不出之前的半点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