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们见到这样一把弩的时候,内心深处首先涌出来的是危机,随后才是贪婪。
这样的神兵利器如果能人手一把,这世上还有不能征服的国家吗?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岂不简单?毕竟连步平凡——一个不良于行的少年都能做到,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在那一瞬的寂静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情绪,步平凡这一箭并没有阻断刺客对他的刺杀,反倒让那些人更加奋不顾身。
他听到有人高声道:“杀死他!不能让他活着!”
这次他并没有看到是谁喊出来的这句话,但这句话里的‘他’,无疑就是他本人。
就连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摄政王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而步平凡对于所有目光皆回以从容甚至有些腼腆的表情。
就好似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打开了一个怎样的认知。
刺客越来越多,尸体也越来越多,这里毕竟是十万大军中,虽然因为人数太多,后头的军队没法及时赶过来救援,可光人数便占了太多上风。
这些刺客大概原本准备快速杀了他之后就脱身,却没想到赫连城把他的位置安排得那么前面,左边是金将军,右边是连山,顶头还有个摄政王。
在射-出那一下之后,步平凡没有再动手,周围人太多了,他有些不好瞄准。
机关是好机关,可惜步平凡本人只是个弱鸡子,他微微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角,在一片兵刃交接中仔细观察身边的人。
主要观察左边的金将军。
这位主将曾一度离他很近,步平凡甚至都做好了他动手他就拿□□射-死他的准备,但从始至终,这位将军都一直在保护他,把危险挡在了外面,这让步平凡又多了几分疑惑。
在他用出了这□□之时,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刺客的杀意更上一层,周围有许多人的目光都有些异样,金将军就在他身边,比赫连城离他还近,这样好的机会他却一直没有动手,难道金将军真的是个好人?是他误会了?
可他应该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卫都认不出来吧?
黎清浣的易容术非常厉害,但凑近、甚至交流一会儿就能发现不对,他能模仿外貌和举动,可只要是亲近之人,从某些细微之处就能发现不同,比如之前的君长宁,隔得近了他一眼就看出黎清浣易容的向求欢不是本人。
这个也是步平凡始终没法相信金将军的原因。
眼看周围刺客死得越来越多,终于有人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如蝗虫般开始撤退。
赫连城并未下令追击,厮杀结束后,他在一具刺客尸体面前蹲下身子,将尸体上的面巾拉下,仔细观察他们的面貌。
步平凡驱使轮椅在满地尸体中穿行,好不容易拐到摄政王身边,他也凑近仔细看了眼,从面目上看不出什么特点,但把尸体翻过来,在刺客尸体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赫连城显然也看见了这个符号,他微微沉吟,便站起身来,不再查看。
步平凡并不认得这个符号,抬头问他:“王爷可是认识?”
赫连城平静扫了他一眼,语调平缓道:“那是个‘崖’字,来自居崖国的刺客。”
“居崖?”
步平凡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念了一遍,又想起昨晚的事情,他微微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对,这不是居崖国的刺客。”
赫连城脸上不见丝毫诧异,只平静道:“为何如此说?”
他虽是说的问句,但步平凡觉得摄政王好似心中已有数,不过因为他发问,他还是诚实回答道:“直觉吧,我觉得不像居崖国的刺客,居崖国因为地理原因,那里的人眉骨要稍稍高一些,我观这个人的长相不像居崖国人。”
他这句话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但居崖国也不是每个人都眉骨生得高,步平凡之所谓会这样笃定,自然是因为黎清浣。
因为和那居崖二王子相似的长相,黎清浣毫无疑问是居崖国人,且他的身份应该不低,居崖国在帝都之中的行动应该都是由这位黎阁主统辖,他来杀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猜测的话得了摄政王的心意,他点点头,竟赞同道:“你说得没错,这些刺客确实不是居崖国的人。”
他走了两步,蹲下又随手将另外一个刺客的面巾扯下,看了一眼才对步平凡道:“居崖国的人虽然会在背后刺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且更不会蠢到特地派这样有刺青的人来刺杀,大麓三十万大军,若是集中兵力攻打居崖,它撑不了多久。”
听他说到这里,步平凡想起了昨日了解的信息,大麓三十万大军,有二十万都守在边疆,主力在抗击望西国和长珑国的的联军,而赫连城带的十万大军才是为了居崖国而去,目前的情形对居崖国来说是最好的,他们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特地派人来刺杀。
“这么说这些刺客是其他两个小国派来的?”
“这件事只有等我们到了边关才知道,或许是某位王爷看我不顺眼也不一定。”
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赫连城勾唇轻笑一声,看了眼周围收拾尸体的士兵,下令道:“着人将阵亡的士兵送回帝都好好埋葬,其余刺客就地掩埋,修整半个时辰,我们继续上路。”
“是,王爷。”
因为有不少人伤亡,所以赫连城下令就地修整半个时辰,步平凡看了眼身后长长的队伍,突然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