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香囊里掏出几枚金纽扣来,认真放到他手里,“这个你收下。”
怕对方拒绝,又忙说道:“我知道你是不爱金银的,也不是叫你挥霍,缝在衣裳里,好歹能作应急之需,只当是你这些日子赠我东西的还礼。”
又送花,又送吃的,想想还真是过意不去——郭暖自动忽略了纽扣的象征意义,只把它当成礼尚往来的表示。
陆鸣镝望着她坦荡中略显羞涩的神情,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他将礼物收进怀中,温声道:“你哪来许多银钱?”
似是怕她太过破费。
郭暖眉飞色舞,“放心,这回可不用一分一厘,都是人家上供的。”
却原来因她救了郑流云一命,郑家不得不“感恩戴德”,这段时日陆续送了许多酬礼来,彭城公主因赏花宴由她而起,又是郑流云的表姐,愈发得揽起责任,送给郭暖的绸缎布匹就有百斤之多,郭暖自己都穿不完,干脆拿去变卖,那金纽扣便是因此而来。
陆鸣镝心想,这回可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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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中,郑流云正在揽镜自照,原本秀美的脸庞因着连日寝食不宁,着实有些花容憔悴,原本指甲盖大小的伤处如今缩成了黄豆般的水泡,疼倒是不怎么疼,可明晃晃杵在那里也甚是碍眼。
彭城公主甚觉内疚,“流云,倒是我害了你。”
一面又恨恨道:“早知那赵兰茵如此睚眦必报,就不该请她过来,回头我必出这口恶气!”
郑流云忙道:“表姐,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她倒不是真这般宽容,只是本就为着容貌的事提心吊胆,这一闹岂非人人皆知了?再者,赵兰茵为何报复,她亦是心知肚明,如若闹开,恐怕赵兰茵会说出许多不当说的话来,那就更得不偿失。
郑流云叹道:“原是我福薄多舛,入宫至今,连面圣都没几回,想来陛下早忘了我这么个人了。”
如今受了伤,也不知能不能好,万一留下疤痕……她距离皇后之位无疑更加渺茫。
彭城公主见她这样自怨自艾,愈觉痛惜,又生怕她起拙志,忙道:“你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陛下也并非贪图美色之人。”
可若非如此,那郭氏女为何能在御前如鱼得水,不就仗着一副好脸么?
彭城公主自己都觉这话缺乏说服力,蹙眉良久,终是拿定主意,“流云,时不我待,咱们不能同郭家这么僵持下去了。”
郑流云迟疑道:“表姐的意思……”
彭城公主附耳低低说了几句,又凝神道:“我有一物,可使人情动不能自持,倘要陛下心悦与你,非此不可。”
这办法其实她月前就已提过,只是那时候的郑流云决计不肯接受,她好歹是名门仕宦之后,怎能不顾名节以身邀宠?即便成功,也不过贻笑大方。
然而如今的她,又有何资本与郭暖争竞?郑流云抬眼望向镜中,她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容貌上的欠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哪怕没有这道伤,她跟郭暖也是云泥之别。
最终她也只能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用下作鄙薄的手段取胜。
郑流云缓缓点头,眼睛一酸,落下泪来。
第18章 审美 在我眼里,你其实比他们要好看的……
郭暖临走的时候揣了一大包虾肉干,还意味未尽地砸吧着嘴,“可惜无酒供饮,这样好的下酒菜,白放着也太可惜。”
忽地突发奇想,“你上回存的那种酒还有么?若富余,不妨再带一瓮来,我原价……不,出双倍价钱给你。”
她从未尝过这等滋味,但自从上次试了一番之后,始终念念不忘,比蜜水甜,比浓茶劲大,喝完之后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漫游仙境。
怪道世上那么多酒鬼,这东西确有妙处。
陆鸣镝笑道:“你就不怕被太后发现?”
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这样酗酒纵乐,总归不是什么好听话。
“所以才叫你悄悄儿的嘛。”小姑娘舔了舔嘴唇,美目慧黠而灵动,“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陆鸣镝自是无可无不可,“什么时候?”
郭暖想了想,“三日后吧。”
她私自出来的次数也不能太频繁了,难免怕人起疑,总得装几天乖再说。
又忍不住在商陆面前卖弄一二,“你不知道,陛下觉得我可勤勉了。”
其实她也就趁皇帝在建章宫的时候才格外认真,私底下比谁都会偷懒——傻子才肯兢兢业业当宫女呢,皇帝要娶的是媳妇,又不是奴仆。
陆鸣镝淡淡哦了声,心想他早就看出来,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女子早该叫福泉撵出去,亏她还在这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