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中身着暗蓝色飞鱼服在厅内站着, 自带逼人的气势,等他看到江湛跨过门槛走来,忙微弓着身子迎上来, 行礼道:“吕中见过王爷。”
江湛请他入座,自己又撩袍在上首坐下,轻咳了一声。
吕中昨日夜里就听说江湛中毒晕倒了,若是有眼色,此刻应该关心一下王爷的病情,可是他和江湛共事十来年,知道江湛带着病躯见他, 可不是想听他嘘寒问暖的。
“经过一天一夜的审问,巫医招供了。”宫中简单明了的陈述案情,“是崔平将他从苗疆请来, 目的就是为崔平炼制蛊虫, 除却稚凤姑娘身上的香囊, 崔平手里还有五种蛊虫,皆出自这个巫医之手。”
江湛手握住杯盏,骨指发白, 青筋暴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五种蛊虫有一只是留给他的,上一世他就着了道。
江湛沉声下令,“派人暗中盯紧了崔平,看他把蛊虫都用到谁的身上。”
“是。”吕中先应下,而后挠头,“证据确凿,不把崔国舅抓起来么?”
江湛眸光一冷,轻哼出声,“崔平虽居心不良,却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没有成康帝,他岂能安享国舅爷的名头,他不可能蠢到损害亲侄子的皇位,除非有人给他更诱惑的条件,所以暂时还不能动他,待背后之人浮出水面,再一网打尽。”
“王爷分析的对。”吕中重重的点头,“但,朝中哪有人能开出比国舅爷的身份更大的条件?”
江湛面沉如水,问:“东厂的大太监吴越最近在做什么?”
吕中道:“明着他是在崔太后面前奉茶,私下就不知道了。”
吕中眼中露出鄙薄,这吴越以前是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掌管东厂,先帝驾崩后,他把持朝政、独断专行了三年,后来誉王爷削了他的权,连带着东厂的影响力也减弱,形同虚设。
要知道,能爬到大太监的位置,都是人精,这吴越被削权后,非但没有沉寂下去,还把崔太后变成了自己的对食,也是有能耐。
只要不涉及前朝,后宫的那些事,江湛也懒得管,这么多年也就纵着他们在后宫□□,现在看来这人又想把手伸到前朝来了。
“去查查东厂那边有没有动静。”江湛下令。
吕中领命后就下去了。
吕中前脚刚走,宴行紧跟着进来,他偷偷瞅一眼江湛苍白的面色,欲言又止。
江湛端起茶碗,抬眸冷瞟了他一眼,宴行腿肚子打了个转,忙躬下身子道:“王爷,东陵来消息说祁王在春风乐坊见着兰画姑娘了。”
江湛覆在茶碗上的手一顿,瞳孔骤然收紧,自兰画不再躲藏,正大光明的在乐坊出现,他就知道宫惟迟早会和她见面,他们是老朋友,见面倒也无妨,但不知为何,江湛心里却隐有不安。
宫惟为何同他一样,孜孜不倦的找了兰画三年?
江湛把茶碗往木几上一撂,语气不悦,“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到一个朱桓?”
宴行后脊一凉,急声道:“王爷恕罪,奴才已经派出去五路人马在找,朱桓来南堰后改过名,户部正在逐一排查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江湛默然片刻,而后道:“先查查兰画身边那几个丫鬟去了哪里。”
宴行眼神一亮,欣喜的失了声,“对呀,奴才怎么没想到,他们之间应该有互通消息。”
*
宫惟和兰画走到褚秀楼的时候,华春风正指挥下人把御赐牌匾挂到正厅最显眼的地方。
“彭泽横琴,清雅绝尘”宫惟不禁赞叹,“这个题词很适合乐坊,只是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宫惟最近都在乐坊,是以早就知道春风乐坊不做皮肉生意,很是尊重乐坊的姑娘们。
华春风笑盈盈回答,“这可是皇帝御赐的金匾,整个烟柳巷独一份,是画画的一双妙手为乐坊争得的。”
宫惟顺势看了一下兰画的手,挑起狭长的桃花眼,夸道:“我们画画真厉害呢。”
他心里跟兰画亲昵,顺着华春风的话音,自然而然和她一样称呼兰画。
兰画眉心一跳,一时还无法适应这样的称呼,忽而想到方才宫惟说的表字,不禁哑然失笑,三年没见,她可叫不出口。
兰画还是客客气气道:“殿下里面请。”
宫惟眼里闪过一瞬的失落。
在雅座入座后,兰画亲自给宫惟泡茶,宫惟斜倚在软塌上,目光落在兰画面前的茶具上,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会把小姑娘吓跑。
直到兰画泡好一杯上好的“秋月白”,宫惟都没开口,兰画把茶碗递过去,抿唇一笑,“殿下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放着王府的贵女不做,却流落到这烟花之地。”
一般人都会想问这个问题,宫惟却摇头,“江湛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不会介意在王府多养一个妹妹,你离开王府,必然是因为心里在乎的东西比荣华富贵重要的多,某种程度来说,我和你一样,放弃皇子的身份,流落异乡,只因心愿未了。”
宫惟这样说其实有安慰兰画的意思,他内心还是挺想知道江湛做了什么,才逼得一个弱女子隐姓埋名三年,只是,这必然会涉及到不好的往事,他不想兰画难堪,等认了妹妹,他肯定要把其中的真相调查个清楚,然后再一笔一笔和江湛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