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盯着弘历,见弘历脸上,不想干活的表情依旧那么真诚,忍不住又吸了口气,而后别开眼神,强硬道:“朕叫你去就去,你跟朕还讨价还价做什么!”
见皇帝真的发怒,弘历这才悻悻然退开:“好吧好吧,既然父皇坚持要我做事,我也没办法。”
“说得好像朕还为难你了似的!一天天尽想着偷懒!”雍正目光所及之处,就看到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顿时就更气了:“出去出去,朕不想看见你,见到你就烦!”
弘历无端端被人塞了活计,又被皇帝训了一通,简直是莫名其妙:“又叫我做事,又嫌我懒,这叫什么道理?”
但跟父皇讲理是讲不通的。
弘历心里清楚这一点,不肯认命,转头把弘昼带上,一起去骚扰礼部尚书。
这一次的祭祀主持得相当顺利,所有人都是熟手,流程也都是弘历静心准备的,他自己熟悉得很,按照流程从祭台上走了一遭下来之后,神态十分轻松。
但这一次的围观者反应却不轻松。
弘历的支持者们欢呼不已,而弘时的支持者们则个个心情沉重。
大部分人都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失去了信心,只是没有人真的蠢到当面去问隆科多,三皇子究竟有没有登基的希望。他们只是无声地沉默下去。
然而,总有人第一个打破沉默。
冬日来临,气温骤降,许多年纪大的人自然没有挺过这个寒冬。
就连曾经在上书房任课过的王懋竑也是如此,他家境算得上殷实,家中却仍有老人在冬日里死去。便提出来回家奔丧。
皇帝敬重读书人,自然是无有不应。
又跟几位皇子说了,要皇子们出一些丧仪。
弘历如今阔绰得很。后宫里,他有熹妃这个母妃支持,还有皇后这个母后的赏赐,就连年贵妃这一年来,也没有少给他送好东西。而朝堂之外,十六叔允禄就不说了,庄王府就是弘历在外面的第二个家,自家东西拿用起来都没什么话说。怡亲王跟弘历也是十分亲厚,还有那简亲王,感念弘历令得永焕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逢年过节送给弘历的都是厚礼。
是以一说丧仪,弘历出手就相当大方,甚至还把弘昼的那份一起包圆了,对外还说:“我跟五弟平日里一起进出,若是我们俩的东西不同,恐怕也不大好看。”
弘时看着面前精致的礼物,脸色阴沉沉的。
是了,弘历和弘昼的礼物一样,挑不出差错,他们面子好看了,那弘时呢?
弘时准备的东西原本不差,他还想着能够压弘昼一头,可弘历现在给弘昼准备了一色的礼物,这一下,就把弘时给比了下去。
也让弘时原本设想的,压弘昼一头的念头,显得格外可笑!
弘时最要面子,当下就嘴硬说:“我准备的东西其实不止这些,只不过是不想比你们多太多,所以才没拿出来。你们且等一等,等我回头拿来再一起送去。”
弘历没有说话,弘昼看弘历表现,便也识趣闭嘴。
而弘时所谓的“准备”,却叫众人都大吃一惊。
养心殿中,皇帝看着面前三个儿子,脸色失望:“朕希望你们尊师重道,是想让你们从心底尊敬师长,而不是让你们攀比谁出的钱更多!”
弘昼一紧张,先一步跪了下来:“父皇恕罪!四哥是为了帮我,所以才准备了两份丧仪,并不是刻意攀比!父皇要罚,就先罚儿臣吧!”
雍正一滞,情绪有些复杂:“朕还没有罚弘历,你倒先开口了。行了,你们兄弟情深,朕晓得了。”
皇帝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叫起,而是目光转向个头最为高大的弘时,森然道:“你弟弟都认罪了,弘时,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说?”
弘时本来就蓄了一脑门子汗,皇帝的话落下,更是吓得弘时冷汗迭出。他许久没有来过乾清宫,难得被召见一次,竟然又是训斥他么!
恐惧与怨恨交叠着,弘时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皇帝的话。
看见弘时这样不知悔改,雍正的眼神就更冷,他从桌上取了一份折子,劈头盖脸地砸在弘时头上!
“哗啦啦!”
折子砸在弘时头上,又从半空中掉下来,纸张在空气中哗哗作响。
弘时整个人僵直站着,如同一尊泥塑。
父皇竟然如此,竟然如此不给他留一丝颜面!
他是长子啊!
弘昼也偷偷去看弘时,见到弘时脸色铁青,双手握成拳头,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模样,不由得吓得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但皇帝的愤怒却更加蒸腾,他冷喝一声:“怎么,你现在反倒不敢看了?”
“你当初跑去年府要钱的胆子去哪儿了?!”
皇帝每说一句,就上前一步,怒火在他冰冷的眼眸中熊熊燃烧。
“堂堂皇子,竟然去找臣子要钱,你这么多年学的圣贤之书、礼义廉耻,都学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