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那小孩还不依不饶,挥舞着自己细瘦的手臂叫嚣:“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十岁了,十岁了!”
这下弘历倒真有点吃惊,面前这孩子看起来分明至多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说的十岁啊。
仿佛察觉到弘历的惊讶,保泰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拉过去自己的儿子,对着福全道:“殿下见笑了,这是臣的小儿子广云,今年过了六岁生辰,按照虚数来算,也勉强能说一句八岁。这孩子么,都想着自己能够大一点,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弘历点点头,了解缘由之后对这小不点更加亲近,他难得碰到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
少年面上露出结交到玩伴的欣喜笑容,对着这小孩就伸出手来:“好啊,你最多才算八岁,怎么就说自己十岁了?撒谎的小孩,要被大灰狼叼走吃掉!”
弘历本来是有意吓唬吓唬小孩,岂料广云这小鬼头冲着他翻了个朝天去的大白眼,哼哼唧唧说道:“我又不是小孩,你不用吓唬我,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广云面对弘历都这般顽皮,把保泰吓得够呛,他连忙按住广云的脑袋,对弘历赔笑道:“殿下莫怪,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回头我就好好管教他!”
弘历哈哈大笑,他这么久以来,看到的人不是过分谨慎就是过分狂妄,但真像这小孩儿一样的,还真没有。
见面前这小哥哥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广云的脸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从父亲身后探出脑袋来打量弘历,后者忽然伸手戳了广云脸蛋一下,笑眯眯说道:“你倒乖觉!”
弘历在这边锦鲤池子耽误了一会儿,提出还要拜访恭亲王府,保泰也知道看眼色,没有阻拦,跟着送了出来,一路上还要叹气机会。
弘历又不傻,闻言便好笑地问道:“保泰伯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出来,兴许我能帮点儿忙呢?”
保泰这一番作态,为的就是弘历这句话,当即就眼睛一亮,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人口兴盛,看起来热闹,可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起来,确实也让臣为难啊!臣这两个侄子更是可怜,他们父亲去得早,家里连一点置业都没给他们兄弟二人留下,现在还能靠着臣这个做伯父的,那将来呢?”
保泰把两个侄子推出来,年轻人面上全是窘迫神色,看起来只要地上有条地缝,他们现在就能钻进去,连弘历都看得于心不忍。
保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再接再厉道:“殿下您还小,不知道这世人都是势利眼,他们兄弟二人如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将来成亲都为难!我这做伯父的,是受五弟之托好生照料他兄弟二人,若是不能给他们找到一门好亲事,将来……将来岂非我五弟要绝后了!这样,我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见父亲大人啊!”
保泰说得激动,脸上病色更深,咳嗽不止,弘历忙抬手按住保泰:“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告诉父皇,请父皇做主。”
马车上。
芍药一直担忧地打量着弘历,但见少年坐在车厢里面,秀气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他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没有任何烦心事,可这回,却将心事重重写在了脸上,竟然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芍药作为弘历的贴身宫女,虽然没有与弘历说多少贴心话,但也是将弘历的心事牢牢记在心底,预备着回头就报给钮祜禄氏知道。
马车缓缓停在了恭亲王府。
外面库巴的声音响起来:“殿下,可以下车了,恭亲王府到了。”
这一声打断了弘历的沉思,他整了整衣冠,从马车上下来。
一踏进恭亲王府,这里面的陈设和裕亲王府截然不同,花鸟虫鱼、各色奇石都摆在其中,小小一座王府里面,竟然好似一座庄园一般!
弘历一路走来,忍不住发出感叹:“这里布置得,比起御花园都不差些什么了。”
带着弘历进来的也是恭亲王府的小辈,恭亲王常宁第四子的次子,素马兰,他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皮肤是罕见的白,在冬天更是白得耀眼,这会儿听了弘历的话,还回过头来冲着弘历笑道:“殿下真是好眼力,我们家这个花园啊,那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收集起来的这些东西,喏,就这一块太湖石,那都是千里迢迢运过来的!”
弘历点点头:“是很漂亮。”
素马兰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听得身边少年说了一句:“不过,我父皇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他还把我那里的东西都撤了呢。”
陛下不喜欢?
素马兰立即改口:“我也不赞成这样抛费,可是家里既然都已经弄成了这样,我这做小辈的,总不能把家里拆了吧?”
素马兰说得风趣,同时还挤眉弄眼的,笑起来时更像是一张雪白的面饼被人揉开,看得弘历也忍俊不禁,点头应和:“对,你说的没错,真要是这样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训你呢!”
素马兰见哄笑了这位尊贵的小主子,忍不住也有些得意,正要多说两句俏皮话,会客室却已经到了,门口站着个中年人,一见到素马兰就摆手让他下去,同时跟弘历打招呼。
“是弘历侄子来了啊。”
弘历一听这称呼就是一顿,而后笑吟吟问他:“我是弘历,不知……怎么称呼?”
这中年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人还没站出来呢,肚子已经抢先一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夺了过去 ,他胖乎乎的手上套满了各色扳指,端的是珠光宝气,听闻弘历开口,越发笑得满脸肉往外一溢:“既然弘历叫我父王一声五爷爷,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叫我一声二叔便可。”
弘历笑了一笑,摇头道:“这可不成,我若叫你二叔,那弘皙表哥可就有话要说了。”
此话一出,这中年人顿时笑容一僵,想起来什么一样,连连摆手:“是我冒犯了,冒犯了,你叫我名字满都护既可。”
这中年人满都护跟弘历往来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雍正的态度,甚至还迫不及待想要通过弘历来为家里的小辈谋取前程,弘历打了几回哈哈都没避过去不说,满都护的态度也越来越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