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不行,你不能不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大概就治愈不了了,或许要离开这里,成为乐溪,把这里当作一场梦一样才能治愈自己。”
梁肇成听到她这话却是面色大变。
动作一下子野蛮和粗鲁起来。
好像这样,才能让彼此的感受更真实一样。
林溪一直留在新安过了年初五,初六的时候才由梁肇成陪着和乐明思一起去了辽州。
这回小野没跟着。
他去了北城大半年,回来也很忙,每天都有小伙伴来找他,三老太太家的石头都恨不得住到她家了。
至于吴婶。
年前她回来第二天吴家老家那边就去了镇上给林家打了电话,想劝吴婶回去,吴婶没接电话,林溪就笑吟吟地把他们给打发了。
等到了大年初四,吴婶的大侄子就又带着她侄孙找上了门,跟吴婶道歉,说是当时找她借钱是家里盖楼真的需要钱,也并不是借了就不还的意思,说等过了年后还是会来新安打工,到时候借来的钱都会还回去,又跟吴婶说对她孝顺是真心实意的,他妈从他小时候就体弱多病,他一直都记得这些年来二婶对他有多照顾,请二婶别生他的气,还要接她回去住到小年再过来,说是过了小年就过来新安找工作,到时候吴婶跟他一起过来就成,那时候吴婶想继续留在林家就继续留在林家,想跟着他们过日子就跟着他们过日子。
侄孙就喊了声“二奶奶”,道:“二奶奶,跟我们回家吧,你走了,爷爷奶奶都骂了我爸好一顿,这年过得都不怎么舒坦,本来爸是年前就想过来找你的,还是爷爷说林家哥哥姐姐都待二奶奶你好,你在这里过年肯定也能过得好,不如好好过了年,咱们再过来跟你道歉,接你回去住几天。”
吴婶本来也没多生气,只是就是不想把自己的积蓄都填给侄子一家就是。
所以她听了侄孙这话就摸了摸他脑袋,再抓了一把糖果塞到了他手上,哄着他出去玩,才跟她侄子道:“大栎,其实我没跟你生气,就是也实在没那么多钱,你知道,我给林家做事,也就这两年,不吃不喝工钱拢共也就两千块,但过去一年,我给你,给你堂妹,都买了多少东西,逢年过节,也没少补贴孩子们钱,还有我自己,也总要花用,所以我存折上,拢共其实也就剩下了不到不到一千块。你这一开口就是三千块,我说我没有,你就说林家有钱,让我找林家开口借,我的老天爷啊,我这辈子也没开口找人一下子借几千块钱的,说真的,这万一我要是有个什么病痛干不了活,那钱可要咋还?就是我存折里剩下的那一千块,我也是打算留着,万一有个什么病痛什么,也是个保身钱,什么事也不能随便拿出去的。”
林溪还就在堂屋里呢,吴婶侄子一听吴婶说这话脸上臊得通红。
他张了张口,之前还能跟吴婶说,林家是仁义人家又有钱,你要真有个什么,他们也不会在乎那两千块钱……可这话在自己家里说行,当着林溪的面,他可说不出来。
他只能喃喃道:“二婶,你有什么事,自然还有我们,我们会孝顺您的。”
吴婶摆手,道:“我知道,你是好的,你爸妈更是跟我多年的情分,可情分是情分,这两天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亲戚之间,还是客客气气保持点距离才好,我要是以后好,能帮衬你们一点,自然会帮衬,但我现在还在给人做保姆,身上也没几个钱,还是先管好自己,不给秋云添麻烦,就是不错了,你回去吧,你盖楼那事,我帮你问了隔壁李家,他们是专门做装修的,他们说,这盖楼,也不差三千块,要是差三千块,那就先别装修,外墙都能先别涂,等以后再装修都来得及,有多少钱就办多少钱的事,清清爽爽的,睡得都踏实。”
吴大栎:……
吴大栎面红耳赤,他今天过来,道歉哄哄自己二婶是真,也未尝不是想来借钱的。
可他到底还是老实,被吴婶这么一说,旁边林溪笑盈盈地看着,那些其他的话就都给堵住了,最后只能心里憋闷着离开了。
……以前他二婶完全不是这样的,这一年,变化怎么就这么大呢?
等吴大栎离开,吴婶就摇了摇头,跟林溪道:“小溪,你也看到了,我这侄子,其实真不是什么多有心眼的人,他想盖楼,家里缺钱也是真的,在我们乡下,需要钱的时候,跟亲戚们挪用一点都是正常的,可是,很多时候,钱借出去了,拿不回来也是正常的,就跟你跟小野说的似的,现在咱们新安发展快,几千块钱,放在盒子里搁着,过上几年可能就不值钱了,他们隔上十年再还我,那还是现在的三千块吗?唉,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就是跟你说,你要是去了那个辽州,我听你乐姨说,那里啊,比我们这边乡下还穷多了,很多人都吃不饱饭,到时候,你见到的那些个亲戚可能也都是这样的,你要是帮衬些也可以,但也别一时冲动就做傻帽的事,本来好好的人也被你挑出个贪心出来,那都是你自己的错,赖不着人,知不知道。”
林溪搂了吴婶的胳膊,道:“我知道的,吴婶,你瞅着我像包子吗?唉,吴婶,您可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吴婶“哼”了一声,嘴角却是往上扬了扬,原先因为大侄子过来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心就松快了许多。
乐明思就在旁边看着,笑盈盈地,并不说什么。
几个人初五晚上坐火车,初六中午才到。
火车上时间漫长,林溪就问乐明思一些她生父的事。
乐明思道:“他是很有趣的人,虽然出生在偏僻的地方……你去看了就知道,一望无际的土丘黄沙,满眼的荒芜,可是他却是一个很丰富的人,说话很有意思,做事很有主意,就是,简简单单的日子,跟他在一起,也很有意思。”
她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林溪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照片,那年轻人的样子,一时心里就泛出丝丝缕缕的难受出来。
曾经遇到过那样好的人,可是如果那个人去了,真的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因为曾经那样幸福过,可能整个余生都再不会那样幸福了,即使心态再好,像乐明思这样,也只能这样守着一颗清冷的心过日子。
她又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跟他说的话。
她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会冒出那句话,可现在真的有点惶恐起来。
这样一想,忙摇了摇头,低头寻了寻正坐在下铺看书的梁肇成,看着他,心里好像才踏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