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学着平日里娘看自己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住苏锦,“他上门寻你,又那般不知避嫌,多半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既然与他不曾深交,还是收回些心来得好。等来年高中,多得是郎君钦慕。又何必只恋着眼前这一人。”
“人生在世,并非所想即为所得,须得量力而行。”
“多......谢,沈公子提点。”
初春的风总是捉摸不住,一会东一会又往西。
苏锦眼角泛红,攥着书本的手指也不自主地收紧。
沈原的言下之意,她听得懂。
自己无故住进沈府外院,以沈原的立场来说,她心有所属是最好的避嫌之法。
他说,何必只恋着眼前这一人。也叫她要量力而行。
所以今日这画上的不论是宋公子也好,还是什么其他公子也罢,总归都不会是他沈原。
黛眉紧蹙,刚刚还热络带羞的心,被死死按进了层层冰壁之下,冻得她半晌缓不过劲来。
沈原本还打算继续与她说说以男子眼光来看,这宋公子有多不靠谱。
反正除了一张脸,他是瞧不出什么优点。
猛然瞧见她泛红的眼,心底一软,却是默默收了话,总归有他在旁看着,想来那宋公子也不好再上门来。
不过,他才说了几句,都不是什么重话,她怎么就难过了呢?
该不会是,娘一次都没训过她吧?
说起来,她家中又无大人,哪里能与自己一般动不动就挨训,早就厚了脸皮。
沈原有些后悔,忽得又烦躁起来,都说女子心性坚韧,怎得到她这,竟是连个忠言也听出了委屈。
“罢了,总归是你的私事。”
沈原心里说不出的发闷,忍不住背手堵在她面前,微微风来,吹起几缕发丝。
摊开的宣纸上,松石绿勾勒出宽肩窄腰,广袖翩然,迎风而立的郎君侧影。
窗里窗外,两厢混在一处,一时竟不知是画上人活了过来,还是美人入了画。
外面阳光明媚,苏锦记得沈原是不禁晒的。温言请他进房。自己仍站在窗外,既是避嫌,自然要避得彻彻底底。
春花灿烂,也难抵她低眉隔窗收起画卷的温柔小心。
沈原看着来气,她与宋致也不过见了一面,哪里来得这般情深。合着他刚刚那段苦口婆心,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当做了云烟。
苏锦不敢看他,只探进半个身子,从桌上叠放的一沓书册里抽出《文玉恪论》推至沈原面前。
她的气息骤然靠近,沈原身子一倾,修长的手指搭上封面,却又无意蹭过了她的掌心。
肌肤相抵,只短短一瞬。
也叫沈原唇角弯起,不用想,这会的苏锦定然又是红了脸,不知所措。
她便是如此不禁逗。
丹凤眼里满是得意,稍稍抬眸想要瞧瞧女儿家的芙蓉色。
可那弯弯黛眉之下,除了紧紧抿着的唇,与错开的眼,只剩一片苍白。
“......你?”沈原皱眉,有心想问她为什么没有跟以往一样红了脸,却也觉得这话问出来甚是荒唐。
她本就该如此才对。
这世道女子主外,哪里能动不动就红了脸,做出一副温软可欺的模样。
可沈原就是不习惯。
坐在池塘边逗鱼的淮安远远看见自家公子皱眉,心头一紧,不着痕迹地又走远了一些。
苏姑娘如此避嫌,隔窗而站。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自家那脸色不虞的公子,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沈公子,是哪里不懂?”她自是一贯柔声,沈原堪堪回神。
修长的手指徐徐翻开泛黄的书页,里面批注甚多。他也是第一次见苏锦的字,与她的人不同,笔锋凌厉,鸾翔凤翥。
沈原心中一叹,都说字如其人,有此等笔势之人,多半非池中之物。
与她指了不懂的地方,苏锦略一停顿,她说话本就柔和,讲起书来,总是能深入浅出,中间还会举些极为有趣的例子。
她记性好,又是刻苦下过功夫的。
沈原随手一指,她都能讲得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