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城楼分为三层,两侧是笔直的城墙,风雪未停,望不见延伸到远处的尽头。
阮潇叹了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提剑上楼。
她先到了城楼最顶部,然后一层一层地向下,发现空空如也。就像废弃了许久似的,只有灰尘和蛛丝。
往更下方的石阶望去时,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日斩断锁链的地方。原因无他,那处窟窿仍旧,就连一地的碎石都无人清扫。
风雪更大了。
阮潇扶着粗砺的砖石,顶着迎面的雪往下走去,在视线逐渐被遮挡之时唯有依靠直觉。也不知她是走了多久,手指碰触到了砖面似乎不大一样,像是一定规律的刻痕。
她凑近时,费力地辨认了半天,才看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第一层戌时”后面还刻了一个小符号。
这是霜华宫的标记,阮潇记得在订单上见过。
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同样的笔迹刻着一模一样的前三个字,但是时辰变成了“午时”。正对着符号的位置留下了一串姓氏。兴许是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姓放了上去。
搞什么啊,到此一游吗?
阮潇乐了,下回见到齐约,一定要请他好好练练字。
她再往下走了一阶,发现竟然还有刻字。仍旧是“第一层”加上时辰,后面跟着姓氏——但是少了两三个人。
石壁再往下时,后面跟随的姓氏便愈发少了起来。
……不对,这是在记录人数。
阮潇忽然反应了过来。果然顺此查看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齐”字。
霜华宫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幻境里。不,也不一定,如果有“第一层”,那么就会有第二层、第三层……兴许他们是去了幻境更深处。
阮潇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那片塌了半人高的窟窿前,黑漆漆的,不见五指。耳畔的风声里,交错着隐隐的鼓声,与她那夜初到城楼上时听过的一样。
但这一次,是从窟窿里传出来的。
她刚想进去看看,只觉踩到了尚未结成的薄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着窟窿的对面仰倒,身侧连个可以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完了,她心道,这后面可是几十级台阶,这不得摔傻了。
果然,她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硌得慌。
风雪骤停,被遮住的视线豁然开朗。
城楼再次成了空无一人的宫道,近处的宫灯拉长了影子。
“舒服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阮潇忍不住道:“不舒服。”
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盛云起似笑非笑地望来,措辞非常礼貌:“那你要不先起来?”
她登时在他肩上撑了一下,站起了身,发现他腿上横着一把剑。剑鞘周围还有镂花……难怪。
“怎么了?”盛云起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奇怪道。
阮潇问:“高锰酸钾溶于水吗?”
“溶啊,”盛云起不假思索,随即道,“我说你怎么凭空从墙里冒出来了。你见到了什么,难不成,你的幻境里还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
阮潇微微颔首:“对,是个流氓。”
她眨了眨眼,只见盛云起皱眉道:“人没事吧?”
“没事。”阮潇乖巧道。
盛云起也学了一副乖巧模样:“我是问那个流氓,没有被你打成残废吧?”
见阮潇要恼,盛云起眼尾一弯,忍不住笑意。
你完了。阮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走。
“天还没亮呢,你这是打算去哪儿?”盛云起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这倒是提醒阮潇了。她侧身问道:“你已经见过那个陈国皇帝了?”
盛云起不紧不慢:“那个老头子胆小,自从陈国出了这事,便躲在了自己的宫中,除了上朝和睡觉,哪儿也不去。我还想多问几句话,他就催着我赶紧走了,生怕我将那些虚影招到了他宫里一样。不过嘛,人倒是挺大方的。”
当时老皇帝齐旭一听他说话似乎就有些害怕,整个人坐立难安,时不时问他是不是乏了需要去休息了。盛云起莫名其妙,耐着性子跟他分析了一大堆陈国的市场行情,从大荒山的历史起源讲到了无蕊花的食用功效。
齐旭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了,被他的语气一震,又睁大了眼睛。这一来一回,心脏骤起骤落,实在是折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