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雾苍白着脸,发着抖,慢慢的,她崩溃道:“下雪了!”
“下雪了?”云桃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知道下雪怎么了,她小声道,“娘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给您传太医吧。”
苏雾蜷缩着,却摇了摇头。
云桃有些害怕,她迟疑地小声问道:“那奴婢将皇上请过来?”
“不要告诉他。”苏雾猛地开口,她松开了双手,即便捂住耳朵外面的声音仍旧能清晰地传来,皆是徒劳。她绝望地念叨一遍,“不要告诉他,雪停了,我就好了。”
云桃不敢忤逆她,只好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向她。
苏雾朝她摆了摆手,哑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桃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苏雾蜷曲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之间。
这场初雪,像要下个不停。
苏雾喘息着闭起眼睛,眼前明明是黑的,但她却看到了小镇上,被厚雪掩埋的山林。
谢淮安就坐在那里,左肩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血已经止住了,冰芒覆在上面,让狰狞的血肉边缘看起来晶莹剔透。
冷雪之下,断开的白骨透着光。
她跪伏在谢淮安身后,那压在她身上的巨石硌着她的脊骨,碾磨她的血肉。
她是个罪人,正在受刑。
大雪封山,她困在了那方小镇,赤炎军和谢淮安的陨落将成为她的诅咒,她永不能脱罪。
苏雾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埋着头,直到凤梧宫外的小雪停了下来。
天色有些暗,云桃进来掌了灯。
她就着明明暗暗的烛火抬起头,暖黄色的烛火照在她身上,簌簌的雪声停了,她终于,能够抬起头呼吸了。
雪停后的苏雾,像是又恢复了正常。
赵玄瀛忙了一天政事,晚上下朝来看她的时候,苏雾歪在他的怀里,懒懒道:“下雪天真是个睡觉的好日子,以后雪天时你不要来,我要痛痛快快地睡一场。”
赵玄瀛亲着她的发旋儿,宠溺道:“好。”
后来又下了几场雪。
苏雾将自己锁在寝殿中,并让人在槛窗安上了厚厚的漳绒帘子。云桃侯在她的寝殿外,按照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旁人只以为皇后喜爱在雪天睡觉,只有云桃一个人担忧。
她不知道,她的娘娘在漆黑的寝殿中在做什么。
后来,即便苏雾隐藏得很好,赵玄瀛依旧感觉出端倪。
这一日,两人拥在床榻上,赵玄瀛摸着她越发突出的蝴蝶骨,拧起眉。
“冬来雪密,听他们说你总爱睡觉,怎么休息的多了,人反而清减了。”
苏雾窝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瘦点儿好,三脂低,人健康。”
这又是些什么歪理,赵玄瀛气得捏她腰上的软肉,苏雾笑得乱颤,随后就擦枪走火,又是一番昏天黑地的胡闹。
苏雾一直隐藏得很好。
但是雪太多了,到了深冬,京城的雪像是下不尽一样,厚厚的漳绒帘子挂上一层又一层,赵玄瀛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凝重。
在她撑不住,要露馅的时候,京中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顺和侯府的嫡出小姐沈环佩疯了。
据说这沈小姐痴慕皇上多年,不久之前,她逼着自己的祖父将她荐给皇上做个小嫔,皇上却连眼皮都没抬就拒绝了,然后这沈小姐就疯了。
她穿着一身绛紫的衫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爬上了南宫门的城墙,在百官下朝的时候,她朝着百官突兀地高喊——
“当朝皇后苏雾!那个逆党苏修远的女儿,不配为后!她该跟着他那逆贼的爹,一起告老还乡去!或者去死!她有什么资格为后,她当皇后,对得起当年被谢贼杀害的那些大宁将士吗!”
底下百官驻足,诧异地望着她。
她说的都是众人知晓的,群臣中早有反对苏雾为后的人,但都被皇上镇压下来,不知这沈小姐从哪里来的胆量,竟敢在南宫门这样喊。
百官们摇摇头,不敢搭理,一个个转身要走。
却听到沈环佩又高声喊着:
“明王殿下——我的表哥,死的冤屈啊!各位大人可知晓,我表哥对明王府谋逆之事毫不知情,但苏雾那个蛇蝎女人引诱了皇上,皇上才杀了明王,杀了他的堂弟!”
“她罔顾伦常,为人妻时通奸帝王,后又为逆贼之未婚妻,与皇上之间暗通款曲,从未停下!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凭什么为后!”
南宫门下的百官惊得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