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女皇多疑的本性,与极好颜面的惯来行事,她定是要将此错,归咎到旁人身上,来掩去自己平白而来,自以为的一个污点与失误。
不得不说,眼下,容色碰巧成为了女皇准备牺牲的,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选。
偌大的淑荣殿中,端坐案前的大臣贵女们见怪不怪,纷纷都默不作声。
只要人选不是自己,自是高枕无忧的只管看戏,何况只是一个侍儿,没就没了,哪值得她们注目。
司月恒身为别国帝卿,坐在右下首,他的对面正是太女慕芷遥,与齐王慕芷岐,两人举着酒杯,借着喝酒姿势,拿眼直溜溜的扫着他周身,仗着无人敢往上瞧,看不够似的,用视线,频频撩拨。
勾凤眼微微垂下,司月恒微拢五指,不得发作,只能压下喉间恶心,移开神思。
将注意力,聚焦在了安然无恙的容色身上。
失了一个皇家悉心培养安插的细作,倒是无需可惜,只是他到底是怎么逃过的死手?
他不认为他派过去动手的细作,连利索解决一个寻常侍儿的能力都没有。
莫非?
司月恒浮上了丝计较,微侧了首,睇眼身后。
细玉心领神会,上前倒酒,借着倒酒间隙,微低脑袋,不经意的去扫他指尖沾了酒水,划到案上的字迹。
一眼之后,又从容起身,朝身后一丈远,站在屏风前,端着玉白金漆酒壶,的宫侍,轻抬了下手里的细颈玉壶,示意酒壶空了。
宫侍微颔下首,步履轻缓的迈上前,两人交替酒壶的瞬间,细玉低声耳语,不动声色的,将密令说与他。
一切自然而然,无人察觉其中隐秘。
很快,宫侍便端着酒壶下去,出了殿外。
大殿之中,司月恒微抿了口酒,眼底暗色微浮,一个妓子,若是心机过人,因着混迹风月,倒也说的过去。
但,若手段也足够果决狠辣,那他就不得不疑心,他以往的经历了。
“陛下,奴只是一寻常儿郎,未曾见过皇家气派,才走岔了路,意外落水撞见的刺客,陛下福泽深厚,庇佑万民,若不是因陛下天威,禁卫及时赶到,奴怕是会与那宫人一样,命丧屠刀之下。”
容色聪明的回避了女皇的信口一言,伏下身子,磕在了地上,“至于祥与不祥,奴也不知,不过奴有法子召唤祥瑞。”
祥瑞?
大臣,及贵女们面面相觑,匪夷所思的看向跪伏的身影,虽说能召唤祥瑞,自然不可能身带不祥。
但是,这祥瑞是街边把戏,说召就召的出来的吗?!
许攸衣踏上玉阶,不禁也懵了一瞬,牧晋跟在她身后,揣起手,挑了下眉,哼,歪门邪道!
“哦?朕见过稀奇事不少,倒是未曾见过,有人能召唤祥瑞。”
女皇抬眼,若有若无的凝了眼正跨进殿的两人,这才将视线扫向容色,冕旒微晃着,不含情绪的冷笑了一声,“你若真能做到,朕也不是不可以饶了你擅闯御花园之罪,但,你若敢欺君……”
“陛下,臣有罪。”
瑞凤眼微微一凛,许攸衣甫一进殿,便站到他身侧,与他跪到了一处。
女皇话语被打断,神色显然有了不愉,连带着周遭也觉出了威压,一众臣下贵女看向殿中一道跪着的两人,眼神齐齐的生了些异样。
众所周知,许攸衣与女皇之间关系甚是微妙,在一众老奸巨猾的老臣眼里,许攸衣无论犯什么错,女皇总会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可是人一旦到跟前,却每每都是冷待责骂,闹得众臣都不晓得这许攸衣,是得宠,还是不得宠。
故而,许攸衣三年宦海沉浮,官阶虽不高,且明显有越做越往下的苗头。
朝中诸臣,也不敢随意相待,亦或背地嘲笑她,对于身边小辈,更是耳提面命,诉说利害。
如今这众目睽睽下,许攸衣明目张胆的驳了陛下颜面,众臣也不知是该参她,还是参她了。
“呵,许爱卿,你以为,你的罪还数的过来吗?下去!”
女皇厌恶的皱起眉头,将酒盅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炸开,一片膝盖跪地,群臣乌泱泱,齐刷刷的都跪在了案边,贵女们茫然的望了眼,拽着自己下跪的长辈。
虽不明白女皇这般盛怒的缘由,却也知天子喜怒不定,此时最好能不扎眼,就不扎眼,自然也就没敢看什么笑话。
“陛下,臣知罪,是臣大意,才放跑了刺客,以致宫闱不宁,宫侍惨遭杀害,一切都是臣的罪过,请陛下责罚臣下,以正宫规。”
许攸衣揖礼伏跪于地,两耳将女皇斥骂,抛在脑后,不肯退去。
女皇握紧拳,面色冰冷,死死的瞪着殿中,颇有些有恃无恐的许攸衣,最后余光扫向她身边的容色,眼底极快的划过了道精光。
“你想保他?”
许攸衣手僵硬了瞬,却又很快缓下,额贴着地面,音色毫无起伏,“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