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头暴雨如注,此刻带她出去寻大夫,她羸弱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只会适得其反,但若自己去寻大夫,将她扔在此处,他更为不放心,左右权衡了半天,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夫君,你可以抱抱我吗?”
一声带着哭腔的问句蓦地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盯着那人满含水汽的眸子,终是妥协,轻声回了句“好”。
于是那小巧玲珑的人儿就这么落到了他的怀里,两只滚烫的小手依旧在他颈间不安分地游走,浊热的气息也一下一下打在他喉结处。
难捱。
他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小时候生病,爹爹都会这样抱着我的。”姜雪蚕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意识模糊间,想到了她那位大肚便便、慈眉善目的爹爹。
说起丞相,宋寒之心里也正纳闷。
前些日子丞相匆忙向父皇告了假,说是要去寻人,可值得丞相如此大动干戈亲自去寻的人,除了他的宝贝女儿,恐怕再也不会有别人。
宋寒之前日去过一趟丞相府,当时府里只有几位女眷,迎他的正是那位大夫人曹楚云。
曹楚云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奇怪,说是谄媚奉承,又带了几分试探,还有些畏惧。
如果说刚刚那瘸子是曹家的人,那他与曹楚云应当也逃不了关系。
“夫君……”怀中人又低喃了一声,声音比方才要虚弱许多。
宋寒之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他想象中的一片滚烫,而是满布着一层冷汗。
“疼……头疼。”她的声音愈加虚弱,几近微不可闻。
头……
宋寒之慌乱地垂下眸子,这才发现她后颈处的长发黏在了一处,她一直在船篷里,没有淋过雨,头发为何沾湿了一小片。
心中不安渐渐加深,玉白长指颤了颤,缓缓拨开怀中人颈后那片黑发。
入目是一片泥泞的血污,原本已经愈合多年的旧伤疤处此刻在汩汩流着血。
外头乌云散去,雨声渐歇,一切又归于寂静。
船篷内只余他愈加剧烈的“咚咚”心跳声。
血/腥味一缕一缕贯入鼻腔,他猛然清醒,心中那些旖旎心思瞬间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狠狠攥了一下拳头,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颤抖的手指和比方才那狂风暴雨还要剧烈的心跳却出卖了一切。
不安和恐惧占据了他整颗心脏,他勉强定住心神,小心将怀中人拦腰抱起,俯下身子一同走出了船篷。
幸好,天公垂怜,雨消云散,阳光打在身上,尚有几分暖意。
“五哥!”
宋兴怀打马而来,远远便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大声朝对面呼喊。
方才见宋寒之匆忙离开,宋兴怀也察觉出林子里恐怕出了事,他急忙回到来处,发现他那十六名侍卫纷纷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循着地上的马蹄印一路追踪,中途又赶上一场大雨,路途泥泞,马蹄印又被大雨冲刷,这林子他不算熟,绕了好久才找到了这处码头。
“五哥,你受伤啦?”宋兴怀下马走过去,瞅见宋寒之手上满片血污,还以为是宋寒之受了伤。
“兴怀,借你的马匹一用。”
微弱又颤抖的声音让宋兴怀愣了神,他从未看见过宋寒之这个模样。
宋寒之一出生便当上了太子,他的身份不容得他行事出一丝差错,他习惯性地掩藏情绪,处变不惊成了他惯用的模样,宋兴怀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等那两人走远了,他才突然意识到——马给了五哥,那他要怎么回去!
*
林大夫觉得自己最近又苍老了许多,白头发“蹭蹭”往外冒。
今天一早,他喝着儿子亲手熬的米粥,扇着蒲扇笑着与儿子说:“太子殿下交待的事情爹爹马上就要办完啦,今后可算是能在家里歇歇,享享天伦之乐了。”
结果一个时辰之后,满身是血的太子殿下就抱着怀里同样狼狈的姑娘敲响了他家的木门。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受了伤。
但无论哪个,他的清闲日子怕是又遥遥无期了。
林大夫把外头那俩人迎了进来,关好了那扇颤颤巍巍的木门。
“姑娘这是……”林大夫号了号姜雪蚕的脉,惊呼出声,姑娘这是内伤外伤兼具,而且那内伤还是……
他轻咳两声,先从药箱里找出一颗药丸塞到了姜雪蚕嘴巴里,余光瞥到脸色不佳的宋寒之,试探着问了句:“要不太子殿下您先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