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话本子里头的名门闺秀,也不是身怀本领的精怪女妖。她的小命,倘若丢了,那就真是白白死了。
洛英红着眼眶,撑着疲惫的身躯,向前试探性的走了一步,威胁道:
“滚出去!”
方瑾纹丝未动,只是红着一双眼睛,似有水光闪闪的望着她。
她又向前挪了一子,还沾着血渍的簪尾抵住了他的胸口。
方瑾虽然瘦,却像夏天的麦穗一样,抽条的很快。洛英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我真的会杀了你。”
洛英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半丝情意,恐惧深深攫取了她的内心。逼的她不得不冷酷,才能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方瑾低下头,看着那扎破锦缎,抵着胸口的簪子。抬头时,突然惨笑:
“姐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委屈而彷徨的眼神,和记忆里那个孩子重叠。洛英胳膊微微软了下去,可还没等方瑾升出一丝希望,便觉得胸口一痛。
那根簪子,刺破了他的肌肤。
他错愕的看着洛英,好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
洛英扬起下巴,任凭眼泪在脸上肆虐:
“我不再是你姐姐了。”
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浓烈的决绝:
“从你想要杀我那一刻起,你我之间的情谊,就一刀两断了!”
方瑾慌了:“我没有....”
他想要上前,却被洛英狠狠抵住。
她的眼中,除了浓烈的恐惧之外,再也寻不见其它:
“皇上,别逼我!”
这个称呼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榔头,重重的砸在方瑾头上。
他脚步飘浮,面色更加惨白。双目彷徨无措,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垂下头,像战败的俘虏,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一滴滴鲜血顺着衣摆点在地上,随着他茫然不定的脚步,开出一朵朵妖冶颓靡的花朵。
直到方瑾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屋外,洛英终于松了口气。
而她的双腿一软,靠着墙,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随着手腕松懈,掌中那支簪子骨骨碌碌滚落地上。
她蜷缩起双腿,紧紧抱着,突然又爬着捡起簪子,双手持簪,眼睛里升起浓浓警戒。
好在,这一次的平静,持续了整个夜晚。
一连两日,除了侍女来更换食盒,恭桶之外,再无其余人造访。
放了狠话的宁墨没有再来,差点置她于死地的方瑾也没了踪影。若非身上华丽衣衫和眼前精美屋舍,洛英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然而,是梦,就终有醒来的一刻。
当侍女们再次为她更衣梳妆时,洛英心头产生了浓浓的恐惧和抗拒。
她猛地推开其中一人,向后几步,死活不肯套上侍女手中精心准备的衣衫。
四名侍女面面相窥后,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捧着朱漆托盘,福了福身:
“太傅说,姑娘若是不愿奴婢们伺候,他便亲自来替姑娘更衣画眉。”
四人尊崇又胆怯的模样,很显然,将她视为宁墨的新宠了。
洛英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让指甲死死扎进肉里,用疼痛来换取自己从怒火中清醒脱离。
她敢和方瑾硬碰硬,面对宁墨,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却瞬间化无虚无。
只因为,方瑾还算是个人。那宁墨,就完全是个疯子!
忍下恶气,洛英僵硬的走过来,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直戳戳的坐在梳妆台前。
侍女们纷纷上前,小心的替她梳起发式来。
不一会儿,镜中人黛眉杏眼,粉腮朱唇,犹如画中走下的仙子一般。
侍女们都从彼此目中瞧见了艳羡,同时更加认定这位定然是未来夫人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便手下更加温柔卖力,希望能搭乘贵人这趟乘龙快车,也好混个得脸的人物。
折腾了半个时辰后,侍女簇拥着珠光宝气的洛英出了门,上了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