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爷不是说过,这黑犬不服管教么?”晏铮不解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我是说过,”曲泽跳脚,“但谁准你擅自动我的狗了!”
“小的还以为爷会高兴,”晏铮的一张脸低下去,因为生得过于漂亮,可怜起来就格外可怜,“是小的多此一举了吗?”
曲泽真是骂他不是,不骂也不是,只好道:“可你不是习武的?怎么现在又会训狗了?”
晏铮答:“师父曾养过好几条猎犬,小的习武之余,照葫芦画瓢偷学了些。好在爷的这条狗训起来不难。”
他说完,邀功似地将狗链子递上前。
曲泽不想在小厮面前丢了面子,挣扎片刻,强忍着手抖接了。
黑犬这回没对他呲牙咧嘴,竟围着他腿边打了个转,乖巧坐下。
曲泽下巴快掉到地上,头一回拿正眼打量起晏铮来。
他没想到这人……竟真有两把刷子。
“而且小的要没记错,爷是不是还在愁没地方安置这条狗?”晏铮适时开口问道。
“其实,小的知道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好地方。”
许是晏铮训狗的本领迷惑了曲泽,他真以为他能知道点什么好地方。
可被带着穿过几条街,拐进一条巷,这才看清,所谓的“好地方”分明是处败落的宅院。
瞧这断瓦残垣、满目苍凉的屋子,曲泽皱紧了眉头,这不是乞丐才会住的地儿?
“你这找的什么破地儿,大爷我的狗,能住这么穷酸的地方?”
他指着满地疯长的枯草,宅院门匾早被大风刮落在地,破烂得几乎和黄泥融为一体,曲泽上去踢了一脚,原来那上头写着一个“安”字。
“这是我的家。”
身后的晏铮忽然开口。
曲泽转头:“你说什么?”
晏铮走到他身旁,把那块几乎快要断成两截的门匾扶起来,“夫人没和爷说过?小的曾经姓安,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虽不及曲如烟,但曲泽也不喜外来小厮,又哪儿会去听萧氏说这些小厮是个什么出身。
他盯着门匾上那个“安”字看,“说起来……我是记得京都有一户姓安的。”
就是没想到这来安还是官宦之后,怪不得又会武又生得一副好皮囊。
晏铮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小的如今早就不姓安,也没有爹娘了。”
三年前,晋王谋反,先帝驾崩,太子被废,许多大官小官都受了诛连。于旁人而言是飞来横祸,可曲家却在那一天一转局面,飞升成了京都豪门。
具体的,曲泽这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是不知道的,他猜八成是因为他大姐一眼被当时的晋王相中的缘故。
“我爹被当众斩首,娘之后也病死了,遣散奴仆剩下的那点银子,终有用尽的一天。”晏铮沉下声音,抬头看向头顶的破败屋檐:“可这座宅邸是我的祖辈传下来的,我不能卖了它,所以……”
“所以,你才不得已卖身为奴?”曲泽接话。
那场宫变,于曲家是只有好处,可对旁人而言,却未必如此。
见晏铮紧盯着那块破烂门匾,饶是他也破天荒地生出点怜悯之心。
“行了行了,”他拍拍晏铮的肩膀,“你都舍得把你家的祖宅让给我养狗了,我就不嫌弃这地儿破了。”
晏铮一愣,低下头道:“谢谢爷……”
曲泽没想到自己寥寥几句还能惹得这小厮感激零涕,突然觉得来安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反倒更加可怜他了。
“想哭就哭啊,莫不是我小妹太刁难人了,连哭也不准你哭?”他找了口枯井,只把自己屁股底下的灰尘擦干净,招呼晏铮坐过来。
“三娘子对小的很好。”
“很好?”曲泽笑了:“要是真的好,那她前几天为什么突然变卦?”
他还记得曲如烟那天的反常。
她连半夜去族学都带着来安,试问哪个下人能有这种待遇?说曲如烟讨厌来安,他是不信的。
“趁现在没人,你要不干脆告诉我,那天你们为什么要去族学?去干嘛了?”
他按捺住好奇,佯装严肃地问。原本还怕来安不说,好在他只犹豫了下便道:“爷记不记,三娘子有一把金锁?”
曲泽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还因为那把锁被曲如烟臭骂过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