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更是了,钱氏打着哈哈,留二人用午饭。
一顿午饭用得是宾主尽不甚欢,周妙宛草草填了肚子,李文演也只喝了几杯水酒。
按约定俗成的回门礼来说,用过午饭后,新婿便要回避了,待晚饭过后再将夫人接回去,好给新嫁娘留出和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是李文演拱手道:“侯夫人,本王还有事务,就不多叨扰了。晚些本王再来接宛儿回府。”
钱氏忙道:“那太可惜了,原还想留端王稍坐片刻。”
周妙宛差点没忍住笑。
钱氏嘴上说想留人,实际上整个人都是送客的姿态。
送走了李文演之后,周妙宛是要回将军府看看的。虽说她说要嫁给李文演那日,外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她还是得回去看看他。
李文演的封地在荆州,这次一走,她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陪他老人家了。
不过正晌午,饭点贸然造访实在不甚礼貌,只好在永安侯府多待一会儿。
钱氏见周妙宛好像没打算走,小心翼翼地问:“端王妃,您何时动身去定北将军府?”
钱氏也能猜到她要去谭家的。周妙宛只道:“我想先回汀兰榭去给母亲敬一支香。”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钱氏。
闻言,钱氏忽地一滞,嗫嚅着开口:“回门是好日子,敬香什么的……怕是不合适吧。”
周妙宛觉得莫名其妙,“我想同母亲说说话,有何不合适的?”
说到此,周妙宛已不愿同钱氏多费口舌,带上凝风凝夏两个丫头,径直往汀兰榭走。
钱氏明显手足无措起来,她站起身,想拦周妙宛却又不敢,只回头狠狠瞪了一旁的周妙颜一眼,低声呵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周妙颜不服气:“还不是弟弟成天在闹。”
而已经走到汀兰榭的周妙宛见到眼前情境,脑子里嗡得一声就炸开了,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哪还听得见后面钱氏和周妙颜在闹什么。
凝夏亦是呆住了,“王妃……这还是咱的汀兰榭吗?”
母亲谭氏是难产而亡,周妙宛并没有见过她,可她却从未忘记,就好像母亲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并不只血脉相连这么简单。
汀兰榭是母亲孕中就选好的小院,院中屋内的陈设草木,无不是她怀着爱意亲手布置下的。
外祖不是不想把周妙宛接回谭家教养,免她在侯府受委屈,但周妙宛实在贪恋这方小院里母亲留下的气息,不舍离开。
她时常贪心地想,如果母亲能够好好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几年,这方小院,又会被她布置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如今……
周妙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母亲亲手刻下的匾额被拆下丢在了一旁,雕花的院门大敞着,原本爬满的藤萝七零八落,而满院的草木,只余墙角的桂花兀自香得寂寥。
取而代之的是,梅花桩和练武的偶人。
钱氏已经赶了上来,见周妙宛呆立原地,忙给自己找补:“咱府上向来是入不敷出的,王妃应该也知道,你弟弟呀已经十二了,学文不成只能习武,可咱府上哪还有空院儿给这个没出息的摆家伙什……”
钱氏说的什么,怒火攻心的周妙宛一概没听进去,她只问:“是谁干的?”
她不过离开两日,这小院就遭人觊觎。
连母亲在这永安侯府最后的痕迹都要急不可耐地抹去……实在是可恶!
钱氏被她大作的怒火震慑地不敢作声,而周妙颜向来没什么脑子,见她悲愤,反倒更敢刺她一刺:“你反正已经做了王妃,马上也要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留着这院子做什么,不如给子康练武用!”
听得这明晃晃的挑衅,周妙宛气急反笑,深深地望向周妙颜:“你的主意?”
周妙颜被她冰凉的目光刺了一刺,不由瑟缩了一下,继而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做了王妃,就能管我们侯府的事情吗?”
闻言,周妙宛深呼一口气,才忍住没有直接给她一巴掌:“你既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为弟弟叫嚣什么呢?”
周妙宛走得离她更近了些:“你只比我小一岁,如今也快到出门子的日子了吧。”
周妙颜缩着脖子,鹌鹑似的退到了钱氏身后:“你威胁我!”
“妹妹说对了,我确实在威胁你,”周妙宛抬手,不经意地展示着腕间的绞丝玉镯,“我以后纵然不回京又如何,娴妃娘娘总在京中吧,我若向她言语了妹妹的作为,日后妹妹的婚姻大事,怕是……”
周妙颜显然慌了,捏紧了钱氏的衣襟:“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