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赵阔终于话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忍不住了:“真是公主叫你来的?”
季顺只差赌咒发誓。
“叫你来点柳月?”他又问。
季顺一愣,这倒没有:“是要我来查万绅的,我想从他接触过的姑娘入手,柳掌教与他最熟。”
这无需隐瞒,说给赵阔也没什么,只是不知他为何脸色越来越沉:“万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在不明所以,赵阔连壶将最后一滴酒饮尽,快速的把嘴一抹:“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他一抱拳,“等顺公公的好消息。”
“小的定当尽力。”知道他是故意喊的顺公公,季顺却不能恼,还要尽心尽力的提醒,“既有机会面见公主,大人这样满身酒气实在失礼。”
“嗯!”赵阔抡起膀子左右瞧瞧,觉得他提醒的很对,“是,回去我拾掇拾掇。”
他出了门底下又是一阵哗然。
季顺赶忙到了门外,堪堪看见他拽住柳月的手,几个打手也拉不住他。好在赵阔没再胡闹,只咬牙切齿的说:“今儿便算了,明天我就在白玉楼外守着,看你还往哪个客人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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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柳月款款端着酒壶进来,模样像刚才根本无人来过,她也未被赵阔纠缠。只是这一开口便泄露了心思:“宣抚使醉酒而来,大人与他又是旧识,刚这几个时辰的银子大人可不能跟奴家要回去啊!”
季顺失笑,她倒是目的鲜明。只与银钱往来叫他安心不少:“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爽快地应下来,他总算有机会切入正题,“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敬佩柳掌教慕名而来的过客。”
“敬佩?”甚少在自己身上听到这个词,柳月意欲抚琴的手一抖,垂下头掩饰住吃愣的神色,“公子在说笑。”
“姑娘在府衙堂上对红姑的一言一行我是全看在眼里的。”季顺半真半假的说,他其实是全在酒肆听得的,“姑娘维护红姑的心思,谁不动容。”
“哪里是什么维护?”柳月矢口否认,许是听到他是京中来的,她不复刚才的轻松,虽话中带笑但谨慎的心思从她抚琴的指尖也能窥见一二,“曾知府秉公执法,奴家不好逾矩,更不好给他添麻烦。”
话中尽是小心,季顺知道她是起了戒心,知道眼下不好过于求成。他装做个欢场常客:“红姑说钦差大人肯为她赎身。”很刻意地摇头,“怎么连这个也信?”
原以为作为掌教的柳月能看的开,谁知她径自将抚琴停下反问季顺:“为何信不得?”这反而将季顺难住了。按常理不该是迎合客人的说辞,再将痴心妄想的红姑训斥一顿才是吗?
柳月又挂上柔柔的笑,走到桌前来替他斟满酒:“看来公子是不知道,白玉楼中曾有过姑娘赎身出去的,她回了故乡,后来没人寻得到了。”
先不说这事情是真是假,季顺很吃惊:“白玉楼出去也是贱籍,白白花了银子讨得个什么劲?”柳月笑脸一顿,季顺才直觉自己话说重了。
“我的意思是……”
“既然银子能赎身,就同样能买户籍。”柳月定定地,带着季顺看不明白的怀想,“既然以往有人能赎身出去,不见得往后没有,不见得就不会是自己。”
“公子说红姑为何不信?”她反问,“别说那位是京城来的钦差,权势、金钱、地位要什么没有?就是琼州落魄的书生讲上几句就人出去的话,假是假,心里熨帖了不是?”
自是知道赵闰无辜,也知晓红姑是受人指使。柳月意味深长的话却让季顺摸不着头脑,为何突然向他解释?
一点灵犀,季顺突然想明白了,柳月这是把他当成赵闰派来的人了。
这层身份于季顺没什么坏处,他将计就计直接默认,转头问她:“柳掌教也信?”不等柳月回复他指名道姓的,“那个万绅?”
果然柳月没半丝惊讶,像季顺问出什么都是应该的。她点点头:“奴家自然也信。”又摇摇头,“但不是万绅。”
“公子许是在哪儿听闻的这些,但万大人是白玉楼常客,与奴家是熟,但没到为奴赎身的地步。”柳月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却让季顺犯了难。
消息是说万绅攒银子,地点也是白玉楼,却不是柳月?他寻思着,看来这多情种还真得费一番功夫。不过,季顺将目光落在坦荡的柳月身上,也无法排除她撒谎不是?
“红姑死了。”季顺突然道。
“啊。”柳月猝不及防,无意识的一声后自知失态,将碰翻的酒杯扶起她讪讪的,“奴家没料到。”
是没料到还是不敢想季顺大概知道,只因一晚上都容光焕发的柳掌教眼瞧着就浑身黯然下去,像新树逢旱再不见生机。
她把话说的明白,季顺自然同她也讲的一清二楚:“说是京城的远方表哥,红姑受审之后的第二天他去瞧了。”季顺站起身,柳月跟着抬起头麻木地看过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红姑便自戕了。”
久久的没等到柳月的反应,季顺知道急不来。眼见今日再待也没什么收获,不想多留就要告辞。
才到门口,柳月嘶哑的声音压抑着问:“她受苦了吗?”
“没有。”季顺识趣儿的没转身,料想柳月也不想他看她流泪的样子,“不知她哪儿弄来的毒药,药性猛,一下子的事儿。”打着暗语,柳月听得心知肚明。
季顺只听得身后踌躇了好一会,柳月才从紧迫的喉咙口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