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她面前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年纪较大,鬓边的发丝已经花白,在朦胧的烛光下,看得不甚清楚。他刚才一直都在看一本书卷,等到钟萦站起身来,才对她转过来目光。他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钟萦微微敛眸,等着他说话。
梁沉叹一声道:“近日的灵魂处理,尚可。”
钟萦应道:“是。”
钟萦微微抬眼,终于直视上他的面容。
梁沉说:“深夜到来,有什么事情吗?”
钟萦拱手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师父,徒弟有一事不明。”
梁沉问:“何事?”
钟萦取出怀中的赵英诚的命魂,那卷轴在屋中展开,上面的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缠绕纠缠,如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钟萦道:“这是我今日在殿上遇上的一人的命魂。在取出来时,明明是干净澄澈的,但不知为何,命魂上面,出现了一团黑墨,原本没有的事情,却出现在了命魂上。”
梁沉招来命魂,仔细查验过了,说道:“这行字的确是生在这命魂上的。”
钟萦闻言,说话语调也更加坚定起来:“师父,我以判官之位作保,此魂在那之前,绝对没有这行黑字,这黑字是在我取出之后才出现的。徒弟不解,灵魂,也是可以修改的吗?”
梁沉抚着长须,沉声说道:“倒是有一禁术。”
钟萦抬眼:“是什么?”
“不过这禁术几百年前早已毁掉,也没有流传。即便是我,也对其知之甚少,更不要说使用了。”
钟萦皱起眉,说道:“怎么会这样?”
梁沉说:“若是你能担保这命魂有异,便按照你之前所判,继续往下判便是。”
钟萦犹豫片刻,说道:“师父,恐怕不行。”
梁沉:“为何?”
“我亲眼看着他命魂变成现在这样,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其他人并不知情。而且,今天有一个人闯上判官府大殿,状告赵英诚,说他生前曾害他全家性命。”
梁沉这日一直都在阎王殿中,平日里对于钟萦他们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闻言,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她,说道:“还有这事?”
“是。”
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有证人,那这命魂上的黑字便是事实,照着律例,将此人判刑。”他说完,大手一挥,赵英诚的命魂变成小小的一团,弹到钟萦的手中。
金色和黑色缠绕,让人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钟萦捧着这团命魂,闻言大惊,抬起头来,也不顾了平时的规矩,说道:“这怎么行?!师父,赵英诚并没有做过这事,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判他的罪行!”
梁沉盯着钟萦,说道:“命魂上的字迹不能作假,且有人证……”
钟萦打断了他:“我看着这字迹出现,怎么能算作是证据?”
梁沉却道:“你这是……在忤逆我?”
“……师父,我……”钟萦登时张口结舌,低下头去,认错道,“徒弟冒犯……”
梁沉没有应话。
屋里静的吓人。
钟萦思索,一牵衣袍,准备再度跪下,然而她只是稍微屈了膝,却被一人拉住手臂,整个身体顿在空中,动弹不得。
严寄扶着他,手上的力量迫使她站直,不容分说。他站在钟萦的身边,一只手从她背后绕过,扶着她的另一边的肩膀,做环抱状,但手臂又没有碰到她一点。
他直视着梁沉,明明没说一句话,但是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瞬间紧张了起来。
严寄的目光并没有在梁沉身上停留多久,很快收回,移到了钟萦身上,低声道:“师姐,你先回去休息。”
梁沉紧跟着他的话说:“小萦,你也累了,就先回去,换一身衣服。我听柳绪说,你这几日都不曾歇息。”
钟萦深知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和梁沉平静地说话,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
她回应严寄的眼神,和他对视一眼,慢慢向后退去,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严寄也跟着离开,出门之前,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严寄。”
严寄并不想就这样停下听他讲话,他犹疑片刻,还是停下脚步,站在门外,微微侧身看向他。
梁沉道:“我今日与你说的事情,你记得,要认真考虑。你现在所学法术,不是我们这样的非人之物应该学的。小萦教你的,也并不全是对的。你虽然是她带回来的,但是也不能事事听从于她。两者相混使用,若有一日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