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扣还好好地待在盒子里,裴君拿起来,吊在奶娃娃身体上面,轻轻晃动,逗他来抓。
小娃娃伸手,一抓一抓,小手却每每将平安扣推得晃动幅度更大。
而且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贵重的平安扣上,而是在那红绳上。
裴君便笑道:“小娃娃都喜欢艳丽的颜色,回头我让人做个支架,选些漂亮的珠子绑起来,教他抓着玩儿。”
“嗯……”裴君思考,“再挂两个铃铛,一碰就清脆作响,他肯定喜欢。”
四公主一直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男人能够毫无障碍,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个障眼法,可以裴君的本事,为什么不好好找一个贵女,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她的心里,裴将军才是真正冰壶秋月一般的人物,生不起任何一点恶意的揣测。
四公主挥退下人,低声道:“我和三郎也不是裴将军的责任,裴将军不必对我们太好,我们受之有愧。”
裴君没看她,拎着平安扣上上下下地逗孩子,“你想太多了,我对三郎好不好,不是因为他是四公主的孩子。”
那就只能是因为她人好。
四公主抿唇,片刻后,犹豫地问:“裴将军,姬家……”
裴君这才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公主竟然也关心姬家的事?”
四公主垂眸,睫毛颤了颤,故作无意地说:“我只是识得姬娘子,不算熟悉。”
裴君微微挑眉,随后点点头,故意表现出不在意地转回三郎。
四公主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又开口问:“裴将军,姬家会平安无事吗?姬娘子那样的容色,若是家里败落,恐怕……”
“既有罪,自然要伏法。”裴君淡淡地说,“贪污数额巨大,证据确凿,姬家人皆有享用,遭殃也是应该的。”
“但是……”
裴君没接话,等着她说。
四公主从前就算不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是爽利胆大的,否则干不出那样的事儿,犹豫起来,她自个儿也不舒服,便张口问道:“姬娘子从前家世好,满京子弟仰慕也不敢冒犯,若是跌落谷底,恐怕有些人要起淫念,能不能帮帮她?”
她说完,又赶忙补充道:“我只是想问对裴将军有没有妨碍,若是不影响裴将军,我自己出面便是。”
她就是自己出面,裴君也撇不开。
但裴君确实不介意她帮帮姬娘子,况且四公主还要更顺理成章一些。
是以裴君直接说“没事”,让她不必顾忌,只是得等到姬家的罪名正式确定。
满京城也就只有裴君这样笃定姬家翻不了身了。
可四公主也没觉得不对,只听到她不介意,便琢磨开来,期间眼神时不时落在裴君身上,若有所思。
两天后,姬宽进京。
按照一般流程,应该是提审复核之后,再定罪名,然后明帝降罚。但是明帝也并非对姬家的事儿一无所知,只是从前不计较而已,这半个月已经足够收拢起所有证据,对姬家定罪。
绵延几百年的颍川姬氏,就这么倒了。
姬宽、姬荣皆斩立决,其他姬氏男丁全判处流放,多则三十年,少则十年,刑罚极重。
姬家的女眷们,或多或少也有些违法的行为,倒是姬家的下一代,还没来得及犯错,责罚不算重,只是再没了富贵荣华。
裴君再次奉命抄家,头一遭出现在姬家坐镇,没理会姬家一大家子的女眷,只命人按照律法,将姬家的下人都送去京兆府衙,由京兆府安排发卖等。
至于姬家人,得等她抄家结束之后才能出去。
姬二夫人跟着姬二爷,没有顾忌,手上沾的恶事还要更多一些,惊惧之下,脑子糊涂了,竟是忘了怕,冲上去拦金吾卫,不许他们动她的东西。
金吾卫年轻、有教养,却也不会任她胡闹,直接将人挥开,让姬家人自己制住她。
姬朝云最大,当起家来,姬夫人就是在这时称病躲回屋去,然后趁人不注意一根白绫吊死在姬府的衡量上。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为死了干净,教儿女们清白些。
姬家的孩子们痛哭起来,便是一直淡定的姬朝云也落了泪,哀哀戚戚,可怜极了。
金吾卫里也有听说过姬朝云名号的,时不时就像她看过去,眼中怜惜,只是当差中,不敢在将军眼皮子底下谋私。
姬家抄家,前院的院子里摆满了金银财宝,珍奇字画,而这还没完,各个房的库房里都是满满登登的物件儿,便是下人居所,也都有寻常百姓家没有的家底。
裴君不嫌麻烦,全都让人一一登记,待京兆府衙那边审问过后,确定没有作恶的下人,贴身家当都会还给他们。
而姬家这些主子们,除了一个庶子媳妇的嫁妆,剩下的全都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