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伞,踏着泥泞小路,路过那日起火的藏书阁,来到星绸轩,在外面等了一会。
许久,一名内门弟子路过,唤道:“三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轻回眸看他,道:“夏侯师兄,你知道掌门现在住哪吗?”
夏侯泽面上一阵古怪,一来掌门之女竟然不知道掌门住在哪屋,二来他与阮轻没见过几次面,更没说过话,她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旁人都只道他姓夏,殊不知是复姓夏侯。
他正赶着去校场练习,来不及与她多说,指了指身后,道:“陆掌门和宋长老这段时间都住在玉衡宫,看到那座红塔了吗?塔侧就是玉衡宫。”
阮轻作揖道谢,夏侯泽笑了笑,“若再认不清路,我带你去便是。”
“三小姐要去玉衡宫是吧?正好我也要去,不如由我为你带路。”
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黄衣少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扶剑,剑眉星目,带笑看她。
见状,夏侯泽默默地收回自己的话,假装自己不存在似的,赶着往校场那边去了。
“是你?”阮轻皱眉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男子,“你也要去玉衡宫?”
“正好去跟掌门辞别,”林淮风端着笑,摆了个请的手势,“三小姐跟我这边走吧。”
阮轻狐疑地跟上。
进门时,陆宴之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阮轻和她身旁之人,露出诧异之色,盯了好半天,直到林淮风走到他面前,道了声:“陆兄。”
陆宴之这才回了一礼,看着他们进去。
……阮轻压根没看他。
进了宫门,林淮风忍不住一笑,“怎么都说星照门少主陆宴之举世无双、聪明绝顶,可我看他却有点呆呆的?”
阮轻淡笑:“他也没有绝顶,头发茂密着呢。”
林淮风侧目看着她,笑道:“三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阮轻不答,林淮风试探着说:“他是你哥哥,你怎么看着不太喜欢他?”
“你看错了,”阮轻淡然说,“我跟他不太熟而已。”
“也是,陆宴之常年漂泊在外,少于家人亲近,你们不怎么熟悉,也算正常。”
阮轻好奇地看他一眼,心里生出少许好感。
那日在临安城中初遇,这少年便在打听她的过去,原以为他听了那些城中疯传的八卦,多多少少会对她这个“私生子”有偏见,没想到少年谈吐间还格外照顾她的心思。
主殿门口两名弟子见到他二人,忙进去通传了。
阮轻跟着林淮风进了屋,隔着珠帘,远远地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掌门夫妇。
目光落在宋长老身上,她惊愕不已。
这个女人,一月前还在怒斥她,说她欺负了陆萱萱,二话不问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宋如意不愧是万剑宗出来的剑修大能,那个巴掌甩的可真是劲道十足,阮轻当即口吐鲜血,足足三天都没缓过劲来,更别说跟他们解释当时事情经过了。
如今再看宋长老,乍看下去瘦了不少,个头也不像往日那么高了,头发有些蓬松,鬓边现出银发,脸色苍白,眼底还有两道重重的淤青,一扫往日的高傲之色,神情灰败、沮丧。
阮轻心里啧了啧,为了陆萱萱,宋如意可真是操碎了心。
珠帘被掀起,发出清脆声响,阮轻进了屋,朝掌门夫妇行了一礼。
抬眸时对上宋长老的眼,她竟是破天荒地冲自己笑了笑,那张灰败的脸上,现出兴奋之色。
阮轻当即就呆住了,为了确认她没有看错,阮轻又看了眼身旁的黄衣少年,后者正从陆嘉尘手里接过茶,目光不在宋如意身上。
宋如意是真的在冲自己笑。
联想起陆宴之的话,阮轻有点儿能理解她为什么冲自己笑了。
她现在在宋如意眼里,可能不是个人,而是那件可以用来给陆萱萱治病用的血蛟。
陆嘉尘也是,极尽热情地招待她,亲手给她上茶,吓得阮轻哆嗦着差点将茶盏打翻。
再看看玉衡宫的琉璃茶盏,阮轻庆幸自己没有失手,她可从来没用过这么精贵的宝贝。
来星照门一年多,也从来没见掌门夫妇对她这么热情过。
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跟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低头看着琉璃茶盏里茶叶,薄薄的龙井如鱼般在绿色的茶汤中游动,她斟酌片刻,道:“掌门……”
“哎,贤侄若是喜欢这茶,我让人亲自送你那去,如何?”陆嘉尘殷切地跟黄衣少年说话,完全没有听到阮轻唤他。
阮轻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黄衣公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