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气温才渐渐升高,哪怕仍旧很低,可至少人可以活动,一个个这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咱们这是熬过来了吧?”有的人不敢相信,却为此留下激动的泪水。
“是啊,咱们终于熬过来了!”
随后一个又一个感到惭愧的同时还不忘向纪兴泽和孙家等人道谢,说如果没有他们这次提醒和帮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真实后果之前。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差役开始点人,发现仅流放犯中就有二十几人死于这场寒潮,灾民中死的更是不计其数。这其中包括此次流放的要犯谢太傅以及他的夫人
等谢云凡和杨氏带着孩子过去见谢太傅夫妻二人最后一眼,发现这二人如同这次死得绝大多数人一样,面色很是平静,就连一丝挣扎和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这主要与他们忽然被冻住来不及做出反应有关。
可问题是谢云凡的大哥和二哥以及孩子们为何都没事儿,单单就这两口没了性命?
经谢云凡多方打听才知道在关键时刻,他大哥和二哥只顾着自家逃命跑到差役烧的火堆旁取暖,根本就没有人管这老两口。
谢云凡虽然恨两位兄长的薄情寡义,可是他又能说什么?他不也是在第一时间只顾及自己的小家。
悲痛中,他再次成为主要劳动力,在纪兴泽派去的大奎等人帮助下将谢太傅夫妻二人裹上草席匆匆下葬,谁能想到叱咤官场三十余载,德高望重的太子太傅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谢云凡绞尽脑汁想过要如何分家,最后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达成。
接下来的一路,前后两个队伍的人都笼罩着浓浓的悲愤色彩,可不管他们如何悲痛,路还是要走,那些中途主动或者被动离开的人,只能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个过客。
孙陈几家人并没有跟着流放队伍走到最后。
陈猎户在带着人打猎时发现离恒山郡还有一段距离的群山中因为人迹罕至有着数不尽的山货,他们要想在恒山郡安家势必需要不少的钱,有这么一个囤货赚钱的机会岂能白白浪费?最后几家人便商量留在这里囤积一些山货后晚几天再出发。还有一些人家,不过多是些死了亲人无依无靠跟着他们的人也不少,这其中就有刘虎娘俩。
最终他们囤积了大量的蘑菇、木耳、山梨、山里红、圆枣子,还有山核桃、榛子和松子儿。小宝更是囤积了不少坚果,足够它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又在陈猎户和大奎等人的带领下猎到了野猪和狍子,山鸡和野兔更是不少。
纪兴泽也是收获颇丰采集了大量稀有的草药,最后这些东西储物袋根本就装不下,就连他们的板车也都塞得满满当当。
为了能多拿走一些东西,每个人都大包小裹的背着抱着,这导致他们在最后一段行进速度异常缓慢。
不过就是这样,等他们将这些东西卖掉换钱,由于他们之前一直跟着流放犯们赶路,他们仍然属于较早一批到达恒山郡的人。
“咱们下面要怎么做?”别看纪兴泽年纪小,已然成为众人的主心骨,遇到什么难题都会交给他来解决。在进城后,孙万贵朝他问道。
“咱们别着急去官府落户,等打听清楚有什么政策之后再说。”尽管离着安家就差最后一步,纪兴泽仍旧比旁人想的要多。
“行,”孙万贵点头,“不过咱们这么多人也不能等太久。”眼下虽然才十月,恒山郡却已经飘起雪花。为了御寒,前一阵子猎到的兽皮全都被陈猎户和大奎几人鞣制后做成了皮衣穿在众人身上。可是还得尽快找到落脚地,总不能天寒地冻住在外面。他们这么多人总住客栈也住不起。
为了尽快得到消息,大奎四人全都被派出去打探。余下的一行人也没闲着,他们打算在市场上转一转,以了解本地的行情。
等打听过发现因这里没有遭灾,粮价比他们之前走过的任何一个城镇都要便宜,甚至是便宜一半还多。可能是因为本地有盐矿,百姓又习惯于腌制食材以保存过冬,这里的盐竟然只有二十文钱一斤,还不限量。不过为了防止外地人跑这里倒买倒卖食盐,每次买盐都需要登记,而且不管在哪里,盐也只有在衙门管辖的盐行售卖才合法,倒卖私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据说以上这些还是在流民逐渐涌进恒山郡后涨过价的价格。
大奎四人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打听好了消息与众人汇合。
“公子,我们几个打听过了,”大奎代表几人向纪兴泽汇报,“本地按家族落户,分家后的按各个小家落户。在落户后不分房也不分现成的地,但是可以选择分片开荒。”
顿了顿,在众人期盼下方继续说道:“这里地比较多,但多是荒地。以往那么多流放犯流放到这里就是为了开荒,不出意外,之前和咱们一起来的那些流放犯也是如此。”
又道:“他们之所以收留咱们这些灾民同样还是为了开荒。我之前说的分片开荒,是指等咱们落户后,可以自由选择一片荒地进行开荒。在土地开出来后就可以盖房和种田,还没有限制。就是说如果你有能力开垦出来十亩,那么这十亩就都归你,开出来二十亩,那么着二十亩也全都归你。”
“还有这好事?”有人心中暗喜。
大奎瞅了那人一眼,“你觉得是好事?那万一开出来的田种不出来庄稼怎么办?”到时候开再多也没用。
“这倒也是。”那人才洋溢起来的热情,又消失殆尽。
大奎又安抚道:“不过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开出来的地能养成良田吗?”
纪兴泽问道:“那开出来的地和盖起来的房子怎么能确定归咱们自己所有?”
见是他问话,大奎忙笑呵呵回答道:“到时候只需向官府交点银子办理房契和地契就行。”
纪兴泽点头后又问:“你们还打听到什么?“
“官府一共给咱们五年的开荒时间,这五年内不用向朝廷纳赋税,但是这五年内朝廷也不会管救济粮和种子的发放,一切只能靠自己。”这与当初孙家选择来这里打听到的情况差不多。
“没有种子,又没有钱即使开出来地也没法种啊!”隋大牛感叹了句。
“这个可以开春向官府赊,等到年底双份还上就行。”
“那五年后的赋税又是怎样?”纪兴泽问。
“税是按亩计算,不管是什么样的田地,每亩每年需上交粟米四升,余下归个人。赋是按户算,每户每年出一人服劳役,如果无法服劳役的每年出银二两。”这个其实全国上下都差不多,虽然不是很合理,但是本朝一直沿用至今。
作者有话要说:
赋税的问题不要过多纠结是否合理,只是作者的一个设定。
第55章 安家落户
听大奎这样一说, 孙福喜才明白古人为何轻易不分家,这其中的关键就在赋上。
二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孩子多的家随便派出一个人去服劳役的话, 也不会影响家里这一年的生计。
“如果为奴呢?”跟着他们一起来恒山郡的刘虎忽然问道,“为奴的话是否还用交赋税?”
就像孙福喜刚刚所想, 像刘虎他们孤儿寡母的每年交二两银子可拿不出。家里还指着他种田, 也不可能去服劳役。与其那样,就不如卖掉自己成为奴仆, 至少不会饿死。
“当然不用。”
“那主家呢?主家是否需要将家里奴仆的赋税一并上交。”
“当然也不用。就是按照田多少来收税, 再按照每户收取免除劳役费, 一户二两。所以,”说到这,大奎朝纪兴泽拱手郑重道, “我们哥四个打一开始就决定跟着公子。”
即使他不说大家都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纪兴泽也早就将他们几人当作自己人,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将这件事摊开来说。
孙福喜也算是明白为何有人放着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不过,却心甘情愿为奴为婢, 实在是这种制度下, 逼迫人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
刘虎一听,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恳求道:“恳请公子能手下小的和小的娘!”这一次他说的小心翼翼, 这一阵子他也没少表现,却仍旧怕因为之前的事纪兴泽不肯收留他们娘俩。
刘虎娘跟着也要下跪,被纪兴泽给拦下, “老人家使不得。”
“使得, 使得,”刘虎娘哭着说, “老婆子这条命是公子救的,怎么样都使得。”又道,“还请公子可怜可怜老婆子收下我们母子?”
实则纪兴泽是一个要做大事情的人,心胸并没有那么狭隘。等将来待他身份确定,需要的人只多不少,尽管孙万贵担心他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小心提醒他考虑清楚再做决定,纪兴泽还是点头答应收留他们。
隋大牛母子二人紧接着也跪地求纪兴泽收留他们,比起刘虎母子,纪兴泽对他们母子二人更加信任,也见识到他们母子的能干,最终也痛快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好家伙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又有两户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人家,还有七、八个孤儿甘愿为奴、为婢,恳求他收留。
这回纪兴泽没敢再贪多。他是缺人,却需要一些知根知底的人,更主要的是能干活的人。若是余下这些人他也都收下的话,可真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他需要的是奴仆,不是想要给人养老,养孩子。
没有办法,面对一个又一个下跪的人他婉拒道:“如果你们真想要为奴为婢可以去牙行,也可以打听哪户人家好去碰碰运气。你们也看到了,我目前连傍身之物都没有,你们跟了我说不定日子比现在还要苦。”随即解释,“我之所以收下他们,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些渊源,即使将来日子过不好我们也会一同面对,一起承担。而你们……不行。”
说白了,他没有钱的话,大奎他们也会心甘情愿跟着他。这些人和他可没什么交情,如果收了这帮人就得按时给人家发月钱,养活他们,目前他是真没这个实力。
随后他又冲着那几个孩子道:“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不管是哪个郡,官府都会办慈济院,这大冷的天你们去那里还能有个住处,可以领一些救济粮,这个冬天想要活命应该不难。”
说完,不再理会这其中还有几人的央求,同孙万贵带着一众在打听过后朝府衙专管户籍大堂走去。
纪兴泽深知有钱好办事,也知道同样是荒地却有着天壤之别。在同孙万贵和陈猎户商量好后,三家狠狠心每家各出了一两银子。
负责办理这件事的主簿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手笔的灾民,不仅以最快速度给他们落了户,还二话不说将一靠近群山,有一条小溪流经的一整片荒地划分给了三家。
至于三家如何分?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纪兴泽还顺便让大奎几人以及刘虎和隋大牛母子签下身契,又花了一两银子在官府留底,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正式成立。
要说的是大奎和瘦猴四人在寒潮来袭过后寻到了四份合适的身契,他们几人自愿卖给纪兴泽后可以任由主家改名,通过这一方式,几人不但仍旧叫回本名,还成功将身份洗白。将来不管官府如何查,他们都将是合法百姓。
接下来还有重头戏,纪兴泽要求见恒山郡的知府。
“你要见知府大人?”主簿听后十分吃惊。心道:别以为你们掏得起几两银子,就能改变灾民的身份。别说是灾民,就是普通百姓也不是说见知府就能见的。
“没错。”纪兴泽点头,“这是我的族谱,还要麻烦主簿大人给看一下。”
“叫我看这个有什么用?虽然你是皇纪,你祖上还能是皇帝不成?”主簿嘟囔说完,翻开了族谱第一页,当看到最上面的名字后震惊地眼睛都直了。
“这……”他指着上面的名字,“这真是你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