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丽歌推开他,绷着脸从被褥中坐起,硬邦邦道:“那还请公子离开,我要上药了。”
闻玉却没依言起身,而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匣来,清咳一声道:“礼乐司已签发了文书,这是你的玉牌。”
商丽歌一怔,忙伸手接过。
匣中有一本红底黑字的文书,大意是说她已通过了考评,记名在册,从今以后,她便是脱了乐籍的行首大家,再也不是普通乐人了。
商丽歌心绪澎湃,果见文书底下放了一块玉质通透的玉牌,白玉中带着翠色的纹路,其上用金漆刻了“鸾歌凤舞”四字,便是象征着她的大家身份。
然商丽歌拿起玉牌,却见玉牌底下还有一张纸。
公子示意道:“打开看看。”
仿佛已然预知了什么,一瞬之间商丽歌心如擂鼓,她将那页纸抽出,薄薄的一张在手中展开,却莫名地有分量。
商丽歌猛地睁大了眼:“这是……”
“是你的身契。”
闻玉浅笑道:“你既然已脱籍成为行首大家,这份身契自然也该还予你。”
见商丽歌依旧神色怔怔,闻玉未再多言,只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随即起身:“记得上药。”
公子离开后,这屋中便只余她一人。四周寂寂无声,使得商丽歌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坚定有力,雀跃欢欣。
前世她见到这张身契时,是在公子的小书房中,那时她已然划破了自己的脸,血色沾染指尖,连带这份身契上也晕染了些刺目的红。
拿回那张身契,是公子恩赐。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契缝进嫁衣内层,最后却同她一道没于黄土之下。
而今生,她成为了行首大家,这身契便又再度回到她的手中。
商丽歌点了烛火,将身契置于其上。火舌摇曳吞吐,几息之间便将之焚烧殆尽,只余一抹轻烟和几许余灰。
商丽歌牵唇一笑,双眸亮若星辰。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自称为奴。
她再不是奴了。
第五十八章 晋江独发
燕衔春泥,花开锦绣。
赏花宴就设在御花园,满园春色姹紫嫣红,衣香鬓影穿梭其中,当真是花比人浓,人比花娇。
自韩贵妃被褫夺六宫之权后,便在未央宫中禁足月余,此次赏花宴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头一回当众露面。
只她素来要强,绝不能容忍旁人来看她半分笑话,此时妆容精致端坐席中,瞧着依旧是那个贵气逼人、高不可攀的贵妃娘娘。
一旁斟茶的宫女似是被她周身气势灼得烫了手,茶盖一歪泼了些许茶水出来,洇湿了贵妃宫装。
宫女骇得面无人色,立时磕头告罪。韩萏沉了脸,若是从前,她必定当场发作,然此时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她顿了片刻,终是忍耐下来。
如今韩氏处在风口浪尖,父亲一再交代要谨慎小心,万不能被人抓住把柄。韩萏拢了拢护甲,只道:“罢了。”
她离席更衣,太后瞧她一眼便也没再管她,目光又在周边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兰嫔,便多问了句。一旁的庄妃答道:“兰音妹妹许是不适应这馥郁花香,到外头透口气。”
“她怀着龙嗣身体要紧,不必在意哀家,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庄妃应是,原想让身边的宫婢去传话,然想了想,还是亲自起身。
薛兰音就站在回廊的台阶下,远远瞧见那穿着正紫色宫装的贵妃娘娘娘款步而来,鬓边的七尾凤钗熠熠生辉,流苏微晃摇曳生姿。
韩萏见到薛兰音,下意识眉心微蹙,无视她屈身行礼便要径直走过,然薛兰音已迈上了台阶,拦在她身前。
“许久未见娘娘,娘娘可安?”
薛兰音近一步,韩萏便警惕地退一步。
薛兰音轻笑,眸中却无半点笑意:“怎么,娘娘怕我?”
众人皆在席上,此时回廊边上寂寂无人,偶尔有宫婢经过,见到贵妃和兰嫔在此,也都不敢多看。
韩萏的目光落到薛兰音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下愈发不安,也不从她身侧过了,转身便要离开。然臂弯间骤然一疼,却是薛兰音伸手将之死死拽住。
韩萏怒极:“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