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能报官的,如今的她已然算个“死人”了,刚拜完花神的商大家就宛如昙花一现,以后怕也只能活在旁人的记忆之中。
只是不知,她这般死后,还会有几人时时记挂她。
那位……会吗?
商丽歌微微出神,何爷爷同何鱼儿对视一眼,皆以为商丽歌是有什么难处不便明言,遂也不再多问,只让她将鱼汤喝了:“女娃子尽管在此处休养,伤养好了便什么都好啦。”
商丽歌心头一暖,点头应下。
晨曦的暖阳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乌篷船优哉游哉,穿过一片芦苇荡。
何爷爷在船头撒网,何鱼儿光着脚丫子坐在船尾,一下一下踩着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商丽歌则折了一支芦苇,交叠放在唇边,悠扬的曲调在河面上散开,水鸟扑腾应和,游鱼摆尾嬉戏,动静之间皆是惠风和畅,叫人心旷神怡。
何鱼儿托着腮听得入神,待商丽歌停下后才忍不住道:“姐姐好厉害呀,这是什么曲子,怎么用芦苇也能吹得这么好听?”
商丽歌笑道:“这是一首小曲,名《清平调》。”
见何鱼儿睁大了眼,商丽歌揉了揉她的额发:“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吹。”
小孩子学起东西来总是特别地快,不过几日功夫,竟已从磕磕绊绊吹不出音,到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乌篷船渐渐往河岸靠拢,远远可见岸上围了几个生人,为首的年轻人马尾高束,俊服窄袖,正背对着长庚河同卖鱼的老叟交谈。
“老伯,近日可曾见过一位年轻姑娘,肤色很白生得格外好看,许是受了伤……”
老叟一听便愣了愣,生得好看的年轻姑娘,还受了伤,那不就是前几日何老头从河里捞上来那个嘛!
少年一见老叟神色便是一喜:“老伯见过?”
“见过,何老儿前些日子正救了位姑娘。”
“那位何老伯……”
老叟往他身后一指:“喏,这不来了?”
卫临澈回过头去,只见商丽歌站在船头盈盈一笑,提了两条草鱼同他挥手:“卫小郎君,请你吃草鱼呀。”
卫临澈这才绽出笑来。
商丽歌同卫临澈有过约定,若是事情有变,两人未能如约碰头,除了青山附近,也可往闵州方向寻她。卫临澈听护卫禀报之后便知事情不好,在青山附近搜了两日未发现商丽歌踪迹,便叫人兵分两路,沿闵州方向来寻。
好在脱身之计虽有意外,但也算是有惊无险。
“你可知要取你性命的是何人?”
商丽歌目中一沉,她已然猜到几分,只是如今还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她将将脱身,抓凶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青山上的情况如何?”这几日除了卫临澈外,再没遇上旁人追寻她的踪迹,想来她的金蝉脱壳之法应是奏效了的。
“我留了两人在青山上,说是公子的人还在崖底搜山。”
商丽歌微微一怔。
都七日了,还在搜山么?
眼见天色又暗,青山崖下丛云点了火把,火光明明灭灭照亮闻玉的侧脸,模糊的光影给他的眉眼添了一层暗色,他就像一柄插入地底的长剑,原本的温润气息消散殆尽,只余下冷锐的锋芒来。
这几日暗卫几乎将这崖底翻了个底朝天,然除了那件血衣和一点破碎的钗环,再也没寻到姑娘的任何踪迹。
可是无人敢停下,公子不眠不休,他们又如何敢停。
哪怕心头的揣测一日重过一日,绝望深浓,也依旧无人停下。
第三日的时候,大理寺卿季洲也下了崖底,红着眼看着那件血衣沉默了良久,随后也开始一寸一寸地翻找,像是不肯漏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可马车损毁得太严重了,这么高的距离,基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四周的确有野兽行进过的痕迹,两匹马的尸体也都被啃噬过,很难不让人去想,是不是她也……
季洲猛然闭了眼,再睁眼时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听说,他已不眠不休整整七日。
“咚”的一声,是丛云跪在了公子跟前,红了眼眶:“公子,姑娘没了。”
接连几道声响,是那些暗卫一个个跪下,跪在公子跟前。
“姑娘没了,真的没了……”
一瞬之间,仿佛所有的黑暗都吸附在了那人眼底,他像是骤然失去了一切生气,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的声音在空中散开,他说了这七日以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