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的人请公子去了惠芳殿。”
贵妃娘娘,庄贵妃?
商丽歌微微蹙眉,说起来她倒也远远见过这位贵妃娘娘,长信宫大火之前,她去和兰妃辞行,正碰上庄贵妃从长信宫出来。她是安王生母,素日里也与兰妃亲厚,听说兰妃自焚之后,她忍着哀恸操持兰妃后事,连圣上那儿都少去探望,被宫里的其他后妃抢了先。
她请见公子,应当不会横生枝节。可不知为何,商丽歌心下总是隐隐不安。
“安王呢,可入了宫?”
“这个小人也不知,不过昨儿个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确实未见安王。”
商丽歌闻言一怔,之前种种迹象表明,安王与公子和兰妃皆是熟识的,而那近郊的景兰苑里还种着大片的墨兰,安王亲自看护,可见珍视。故而商丽歌一直怀疑,兰妃对安王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长信宫大火,安王应当不会无动于衷才是,可即便是商丽歌想错了,如今圣上身体有恙,安王既在澧都,又怎会不入宫?!
商丽歌想着,面色霎时一白,立时沉声道:“快,去惠芳殿拦下公子,若来不及,找找安王是否在惠芳殿,请安王出面。”
小太监闻言不敢耽搁,立时转身回宫。商丽歌又对丛云道:“命人去安王府看看,若在,请他接公子出宫。”
丛云应是。
商丽歌的心头“砰砰”直跳,她入不了宫,只能在宫外安排部署。但愿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不然……
商丽歌收紧握着车帘的手,一时心乱如麻。
***
庄贵妃的惠芳殿离原先兰妃住的芷兰宫较近,与勤政殿的距离却还不如长信宫方便。庄贵妃得封妃位的时候迁居的惠芳殿,一住多年也是习惯了,之后封了贵妃也没再迁宫,依旧住在惠芳殿中。
宫人领着闻玉入内,庄贵妃就坐在上首,一身宝蓝色凤尾裙绣金线芍药,鬓边仅一支五羽衔珠凤钗,眉眼含笑,端庄温和,比之韩萏位列贵妃时的张扬跋扈,庄贵妃则要和善可亲许多。
她看着闻玉走近行礼,待宫人上茶之后她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左右心腹。
没有外人在,庄贵妃的眼眶不由微红,瞧了闻玉半晌,终是忍不住低叹道:“公子的这双眼睛,实与姐姐像极了。”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有所猜测,今日得知闻玉入宫更是提心吊胆,眼下亲眼得见闻玉的这张脸,才算是落下心来。
“你入宫一趟不易,是本宫起了私心,想要见你一见,原以为……你许是不会来。”
“既是娘娘相邀,闻玉不敢推却。”闻玉道,“当年若非娘娘相助,我怕是未能顺利出宫,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闻玉了。”
当年卫皇后自焚之前,托了宦官江寿喜暗送太子出宫,途中遇禁军搜查,若非当时的庄嫔受冲撞跌了一跤,将禁军拦下斥责,太子赵珏或许便不能逃出宫去。
这份情,闻玉也是记着的。
庄贵妃眸中微动:“本宫初入宫时也曾受过先皇后恩惠,那日机缘巧合帮了你,也算是还了姐姐的恩情。”
“你如今长成这般秀丽男儿,姐姐若是泉下有知,定也是欣慰的。”
庄贵妃笑道:“快坐,尝尝本宫这儿的新茶。”
闻玉托了茶盏,抬眸道:“娘娘之前命人带话,说是有兰妃娘娘的遗物?”
庄贵妃闻言又是一叹,命人将东西呈上来:“正是,之前问她讨了她宫里的一株墨兰,本还想着向她讨教种养之法,却不料……短短几日,竟是物是人非。”
庄贵妃说着,心里愈是难受,悄悄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方接着道:“本宫不善侍养花草,又不放心交给旁人,正好你在,便索性让你带出宫去。兰音妹妹生前最爱墨兰,如今长信宫已成废墟,院中墨兰未有一株存活,这一株便也算是她的遗物,你留着,权当留个念想吧。”
宫人将一盆墨兰搁在闻玉面前的茶几上,如今还未到墨兰盛开的季节,但这一株,瞧着还很是健壮,若是细心呵护,到了花期,定会长势喜人。
闻玉垂眸看了半晌,微微勾了勾唇:“的确是株好的,若是败了也是可惜。娘娘心意,闻玉知晓了,多谢娘娘。”
“本宫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庄贵妃摇了摇头,“不提这些,你如今苦尽甘来也是不易,看见你好好的,本宫也就放心了。快尝尝这新茶,若是喜欢,本宫命人给你备下,好带些出宫。”
闻玉捏着茶盖,轻拂了两下上头的茶沫:“对了,怎么不见安王殿下?”
庄贵妃神色微滞,似是不愿多提:“他这两日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陛下这几日又身子不爽,本宫怕他过了病气给陛下,便没让他入宫。”
“原是如此。”闻玉晃着手中的茶盏,看着茶沫起起伏伏,一会儿之后方将茶盏举到唇边,顿了顿,却又放下。
庄贵妃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愣:“怎么,可是这茶沏得苦了?”
闻玉笑了笑,那双与卫皇后极为相似的眼中却乍然多了些旁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庄贵妃从未在卫重雪眼中见过。
“算上方才这次,已是娘娘第三次提到这茶了。”闻玉缓缓抬眸,“此茶虽名贵,却也不至于叫娘娘这般上心吧?”
庄贵妃唇边的笑意微敛,然依旧神色温和道:“你母后生前,最爱本宫沏的金骏眉,是以本宫也想让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