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杏放下鱼食,让金钗金环两个扶着自己,边走便吩咐金罗,“你去拿了我的帖子,先去外书房寻李太医,若李太医随军出征,便去行宫那里找王太医。
不论这两个太医在不在,都叫人全城敲门,能看病的大夫稳婆全都敲门捉来!若是有人不肯来,就传我的命抄了他家,把他家人看押,不怕人不来。”
四娘听了如闻大赦,泪水尽管流,对叶氏从没有这样充满感激。
叶玉杏让人扶了四娘起来,一一吩咐,木着脸从水榭里让人扶着走出来,一径往正院的方向走去,不时回头问后边也被人扶着走的四娘,“你说是下台阶大家一起跌跤?当时究竟你还记得大家怎么先后下的台阶么?还有,那个所谓的笑话,是说出来的。谁挨着王妃最近?你下台阶时,你的前头和你的后头,又都是谁。”
四娘听得叶侧妃说话十分稳,根本不死大限将至之人,她心中的惊吓不在王妃小产之下,可再听她说这个,当即就软了脚,全身靠在了自己的丫鬟身上,哆嗦着问,“六娘,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叶玉杏听见“六娘”两个字,漠然看着前路,道,“你错了,我是叶侧妃。”
四娘终于崩溃,蹲在地上大哭。
叶玉杏见她不中用,命人去审四娘身边的小茶儿,她先去正院。
正院里乱成一团。
二娘在屋里与几个嬷嬷收拾侍候王妃,吴氏端了个椅子坐在门口,念念有词。
闻讯而来的杜氏作势要在院子里指点江山,惹得院中王妃的心腹全都又怒不敢言。
叶玉杏一进来,大家全都看过来。
先是绿珠几个熟人哭着来给叶侧妃跪着行礼,“叶侧妃,快来救一救我们王妃,王妃她流了许多盆的血……”
其余一些下人后知后觉来跪。
杜氏与吴氏暗暗吃惊怎么叶侧妃这样好气色,不情不愿的站到一旁,道了万福。
叶玉杏统统不理,让红着眼圈的小双一路带她进屋里,见着屋里杂乱不堪,顿时怒道,“混账东西,不晓得这是什么事儿,还敢这时候浑水摸鱼?!”
她指点小双与绿珠,把几个贼眉鼠眼的全都绑了,然后吩咐无干的人全都外头滚去跪着。
只留下有经验的二娘、三个嬷嬷,两个王府里惯用的接生嬷嬷,还有王妃的心腹丫鬟在屋里乱忙。
不多时王太医匆匆来了,瞧见这情形,也是吓得不轻,慌忙诊脉开药。
王太医 * 好险拿药方熬药顶住了王妃不止的流血。
然而稳婆那里却说不大好。
紧接着,许多外边请来的大夫、稳婆纷纷来支援,管他用得上用不上,叶玉杏全都叫进来服侍王妃。
忙到后半夜,王妃终于被人扶着,坐在恭桶上,落下来一个成了形的胎儿,带着一根把儿。
算着时间,该是刘象南征之前就有了的,叶玉杏心中可怜,在旁人眼中,却是可惜。
小双哭着寻来王妃珍藏的五十年的人参吊着,王妃情形渐渐不那么吓人了。
王太医再诊脉,叹息摇头,另外写了补养的药方,命人交给侧妃去抓药。
叶玉杏与太医道了谢,叫人带着太医去旁边茶房,教导小双如何煎药,“别人谁来都不要叫她们接手,你亲自取药,亲自煎药,亲自给王妃服侍着用了药。”
小双感激涕零,没有不应的。
此时,屋里的王妃吃了参汤、含了参片,有了些许力气,眼泪流干了,叫人把叶氏喊进来。
叶玉杏心里叹息,再由两个丫鬟扶着,走进屋里。
王妃见叶侧妃同样脸色惨白,身子娇弱无力,亦是病怏怏的模样,感觉周身发寒,好似三九一般畏寒。
她问她,“太医说……怎样?”
叶玉杏被扶着,坐到床边,沉默良久,答道,“太医说,往后好好养一养,养着七八年吧,或者五六年,总是还有希望的。”
王妃当即闭上了眼,心如死灰。
过了会儿,她木然喃喃道,“七八年?……我哪里还有一个七八年?这样的身子,熬不熬得过七八年呢?!”
叶玉杏劝她,“咱们才过上了好日子,如何就熬不过?要知道以前在常州,那样的生活,都能过得好,怎么现在身子尊贵了,反倒不妥了?”
这些话实在无力,便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假。
可不能不劝王妃好生爱惜自己,她死了,谁为自己挡刀。
四娘与二娘都进来侍立在旁边,同来劝她。
王妃不知何时攒了力气,忽然一把抓住叶氏的手,表情狰狞道,“叶氏!你莫要再装出这样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来,叫人看了恶心!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做王妃了?!你难道不高兴?!”
叶玉杏低头看她紧紧掐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泛起青筋,比自己的手仿佛苍老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