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波不紧不慢地系好绳结,心里念叨着,好兆头,这就叫扶摇直上!
雨势又急又猛,众人辛苦挨着。如此罕见的大雨,想来定是如薛波所说,一会儿就停了。
龟速前行了约半个时辰,队伍早就魂飘神离,只知僵硬地挪着步子。
薛波攥紧了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风掀跑的斗笠,高喊道:“前方便是树林,且先进去躲躲雨,午后再走。”
还走?渔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哪怕穿着蓑衣,里面的衣裳鞋袜也都跟湿透了一样。
像是印证了众人心里的哀嚎,刚钻进林子的边缘,只见外圈一棵矮树仿佛终于挨不住了这疾风骤雨一般,“吱呀”着拦腰断折,倒在地上。
渔人瞧瞧自己,再看身边一群落汤鸡,心里打着鼓。
他之所以将桃花源的事情告诉太守,就是不想再过辛苦打渔却所得无几的底层日子。
若是能立个功,得份衙门里稳定的铁饭碗差事,不比每年缴了税粮后一场空的强。
可如今看到衙门里的兄弟们这等鬼天气都要跋山涉水,便知这公家饭也不是好吃的啊。
如何是好,如何为好呢?
***
自午后起,瓢泼大雨不停歇地下了一天,夜晚才渐渐转小。
清早,槿荣从窗缝中见日光透进来,欣喜地掀被下床,趿上鞋子出了门。
雨后田野和山间的清香沁人心脾,闻着就让人觉得生活美妙而饱含希望。
槿荣吃过饭赶到蓄肥池,那里已经聚着几位乡亲们。
“你回去吧妹子。油麻辫都绑好了,挖坑埋管的事交给我们男人就好。”今日轮班的村人劝说道。
槿荣无奈地摇摇头,刚要上去掰扯两句,只听系着头巾的高个姑娘说道:
“大哥们这就想岔了。我自小就喜欢捣鼓这些土啊、陶啊什么的。此番过来一是帮忙,二也是满足我的偏好罢了。”
村人们瞅着满地的陶管,心里琢磨着。小孩儿都爱玩土没错,难道长大后男的和女的还能一样?
高个姑娘继续道:“更何况,咱们忙活又不为别的,哪里就是苦差事了。想到秋日能添上几重收成,我不知道有多愿意干活!”
村人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妹子这话说的,倒把他们为什么主动来参与修蓄肥池、埋主管道的缘由给道出来了。
只是……从没有女人参与盖房挖坑的例子啊。
槿荣适时夹着绘图木板赶到:“既然人家喜欢,又不嫌苦,那还劝什么?”
得,这不就是一例。
先头阻拦的村人们松了口:“也行,咱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没有拦着不许谁劳动的道理。”
也有人期待地笑了:“老话咋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事实证明,老话未必靠谱;便是男女齐上阵,累还是会累的。
比起修蓄肥池,埋管虽然对精准度的要求不那么苛刻,却是重复性极高的工作。
陶管已经绑上油麻,一节一节的承接妥当,只待在外壁连接处抹上石膏密封。
桃花源气候温和,倒不用像北方那样需要考虑冻土层的问题。故而挖坑无需过深。
高个姐姐做事稳当。她砍了几根竹子,按照槿荣吩咐的长度削成等高的竿子,插入雨后松润的土地中,恰好是需要挖坑的深度。
众人按部就班地挖坑、埋管、填土。
“轮换着来,别逞能。回头胳膊肩膀和腰累出毛病,可够不上。”槿荣提醒道。
重复的,机械性的劳动最易对人身体造成损伤。纵然劳动细化后能大大提升效率,槿荣也不打算如此安排。
村子不大,午饭的袅袅炊烟刚刚升起,这边陶管就埋到人家的门后了。
高个姐姐挥动石锹填回最后一抔土,用锹背压平。
“可以通知乡亲们联通自家的管道,改建茅厕了吧?”她抬起手臂抹了把汗,问向槿荣。
“正是,下午咱们歇歇。只要盯着管道的承接就好,有问题的随时搭把手。”槿荣交待道。
玉璧画卷虽说没在蓄肥池和管道上帮她什么忙,然而它本身提供的桃花村地图就是最大的助力。
参考着村里各家各户的方位,槿荣方能设计出最为合理妥当的路线。
通往村中蓄肥池的主管道离各家的距离,多则三两丈,少则一丈。
不过一个下午,家住村子中间的乡亲们便各自完成了家门口管道的铺设和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