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对方颇爱琢磨,不是那种只会闷头干活的匠人,槿荣便更愿意详细地向他解释设计目的。
“此为虹吸式排水管,可以确保冲水后秽物从马桶中冲净而桶内仍留有干净的水。臭气为排水管中的存水所阻隔,故而不会返味儿。”
至于虹吸式排水的原理,与液态分子间引力与位差能有关,如今倒不好清楚地讲述。
想象了一下若是有一大汪水流过这个排水管的场景,村人心里大致有了数。
手有些痒痒,他忍不住想把这个东西烧制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同槿荣说得那样神奇。
作为桃花村最会烧制各种生活器皿的人,村人纵然对头次见到的马桶有些陌生,却并不发怵,反倒燃起了熊熊兴趣。
他并不托大,明说道:“烧是肯定能烧,但槿荣你得时时盯着点。”
槿荣等得就是这句话。
“好啊。咱先烧两个试试,成的话咱们一家一个!”
村人给出专业的建议:“这可不好用手工来做,感觉也是个大伙儿都能用上的东西,不如先用黄泥制出模具?”
正合她意。
“那您先别急着弄,我今日回家把模具的样式给画出来,咱们明日开工吧。”
“好啊。”村人搓搓手,倒有些迫不及待。
图纸留给村人带回去慢慢看,上面尺寸等信息槿荣早就烂熟于心,不用参照也能绘出配套的模具来。
烈日当空,兄妹二人的额际都沁出一层薄汗来。
踩着有树荫的道路回到家。槿荣先去了厕所,用凉水洗过手脸。
沉浸在冲水马桶将要制成的喜悦中,连面对裴松的无所适从之感都淡了不少。
神清气爽之时,槿荣目光注意到了厕所高处架着的陶制水箱,不免心生犹豫。
早先,她并未料到系统会如此快地奖励给她天然气,还当需要再过上一年半载才能用上瓷器。
裴松做的这个水箱,当时有多么的惊喜,如今便有多么鸡肋。
水箱很大,上施了厚厚的釉层。但即便如此,陶器自带的高吸水率和低硬度都是它未被现代卫浴产品用做材料的原因。
但水箱是裴松的心意,槿荣不想糟蹋。
换位思考,若是裴松或者村人们哪日得了纸或者蓄肥池什么的替代品,毫不留情地替换掉她的心血,槿荣也会觉得难受。
要不然,明日跟烧瓷的乡亲说一声,她家的马桶便不做水箱好了。
就这么定了。
回到正屋,槿荣见裴松自工具箱里翻出了石锤等物。大大小小地堆在一个竹筐里。
“这是?”槿荣不解地问道。
裴松提起需要用的东西,走向槿荣,目光示意她身后的厕所。
他面上的神情同往日在家中一样温和,交待道:“既然要烧制整个的马桶,之前的水箱便用不上了。我打算先把一些部件给提前拆掉。”
槿荣大惊。
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裴松拆掉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何况水箱才装上月余而已,再过些年岁也完全能用。
槿荣连忙抬手拦住,摇了摇头,坚定道:“别,水箱可以用的。我明天就和那人说,咱家的马桶不用烧水箱。”
裴松停下脚步,英俊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的,瓷器不吸水,比陶器更适合用来做马桶和其他厕所的用具。”
槿荣从裴松手中的竹筐里拿出沉甸甸的大锤,给搁得远远的,狡辩道:“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咱们现在用得就挺好。”
她都这般表态了,裴松应当也会如同往常那样,摸摸她的头,然后照她的意思来做吧?
从前都是这样的。
出乎槿荣意料的是,在她的蛮横坚持下,裴松的神情反倒愈发有些黯然。
他放下其他的工具,落在矮桌上“咚”地一声响。
动了动嘴唇,裴松问道:“槿荣,你是……在跟我客气吗?”
槿荣双眼倏地张大。
她,她真的没这么想过。
“我只是,不想白瞎你的心血。”槿荣走近一步,抬头望向裴松黑澄清澈的眼睛。
好像有一双温软的小手抚摸着焦躁的心,裴松想抬手摸摸面前人柔软的头发。他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背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