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槿荣只略瞟了一眼。她没再忍心细瞧状似无精打采的裴松,讪讪地找了个托词:“我叫顺口了……”
称呼的事情,为什么裴松屡屡在意?
不等她深想,便听对面的男人一声低叹,同时传来筷子被捏紧的细微碰击声:“直呼我的名字吧,好吗?”
槿荣抬头,仍旧没有看进裴松的双眼中。他的头微微低着,样子很像从前商场上明知不可以却鼓起勇气要价的青涩年轻人,生怕自己眼中的情绪被人读到。
“好。”槿荣答应得干脆。
裴松终于扬起头,眼里果然浮现出喜悦,带着点无赖得逞的自嘲。
她试探着开口:“裴松……哥哥?”
裴松笑了,像是看着一个四处点火的熊孩子,神情中有注视着对方搞破坏的宠溺,又有无可奈何的随意洒脱。
能怎么办,胸口怦怦跳着的要害宛如被揉成一团,任着对方捏扁搓圆。
“会习惯的。”他听见自己说。
饭后,槿荣主动承担家务,哄裴松回屋休息。她边洗碗边琢磨着,既然裴松哥哥累了,鱼鳔胶的事情不如就由她来做。
虽然家里午时刚吃的鱼,但那是裴松处理的,秽物早收拾干净丢走了。
槿荣依稀记得,赵姐姐家似乎今晚要做鱼。
她前脚踏出家门,后脚裴松就带着笔杆去了烤炉,丝毫不见疲态。
来到赵家院子,赶巧赵姐姐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槿荣一瞧,盘子里码好了堆成小山的鱼肉片。
她凑上前问道:“赵姐姐,你家还有没有鱼鳔呀?”
对方切菜的手立时停在半空,压低了声音:“你要用?”
“嗯。也不能说是我,是我哥哥。啊不,裴松哥哥要用。”改称呼还是挺麻烦的,槿荣几度卡壳,一句话颠来倒去才说利索。
赵姐姐瞳孔微缩,邦的一声放下沉甸甸的石菜刀,拉着槿荣走到厨房一角。
她语气焦急又心疼:“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来找我说一声?”
啊?槿荣面露迷茫。要鱼鳔是什么需要通报的大事吗?
赵姐姐退后半步,上下打量槿荣。从头瞧到脚,从脚看向头,视线重点落在脖颈,腰和腿上。
没瞧出什么异常,赵姐姐呼了口气,然而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你哥呢?不是,裴松呢?”
槿荣眨了眨眼,如实回答:“他有点累了。”
累了?!赵姐姐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端正自持的裴松,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怎么办?他们二人无父无母的,又一个是村长,一个是村中曾经掌事的人,何况在裴母离世前又是那样的关系,青梅竹马长大……
赵姐姐苦恼间,只听槿荣继续软软地交待:“他做了一天的事情,这会儿我来帮他跑腿。”
赵姐姐瞠目结舌,话在嘴里含了几个来回,终究是不知如何开口。
“你等着,我叫我娘过来。”生米成了熟饭也好,裴松如何混账也罢。她得先让长辈出面做主,给槿荣讲讲人事才行。
“哎——”槿荣丈二摸不着头脑,拉住了急冲冲的赵姐姐。
“我就是想来讨点鱼鳔,做鱼鳔胶粘木头,需要这么麻烦吗?”
槿荣修长的脖子微微倾斜,眉峰扬起,很是不确定地看着眼前的赵姐姐。
对方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鱼鳔,鱼鳔胶啊——”她干笑两声,手指在槿荣看不见的地方攥了又攥。
目光一会儿斜移,一会儿上瞟,完全不敢直视槿荣求知欲满满的脸。
吞了口口水,赵姐姐指向院子:“槿荣你去院子里坐下,我这就把鱼鳔拿过来。”
“哎,谢谢姐姐。”槿荣颔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厨房里左右晃头的赵姐姐。
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对方端着个带盖的小碗走出。
掀开盖子的一瞬间,槿荣霎时明白了为何赵姐姐会有那样奇怪的问题和反应。
老天爷啊,她是真的想不到,传说中的鱼鳔竟然和套套长得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