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魔云溃散,显露出其中一道生有四臂的魔躯,而那只金色巨手已经压了上去,魔躯周身出现无数金色裂痕,可就在这时候,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哼响起,金色巨手陡然间溃散消失,连同着四周的七彩祥云、那尊巨大法相,还有那些玄妙的佛音……
这一切都在瞬间溃散消失。
魔祖分身来不及去思索这是为何,当下便朝远处逃遁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而金光消散,三人也终于得以看清面前的一切,魔云不见,魔祖分身也不见踪影,石台上空空如也,那具佛像也已经消失不见,楚苕就佝着身体跪在石台前不远处,她死死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在她的掌心隐约可见一个金色卍字法印,无数的金色光芒从法印之上泄出,还有无数细小的裂痕顺着她的掌心往她的手臂蔓延。
一眼看去,仿佛下一刻楚苕便会直接溃散化作飞灰。
神魂仿佛都在被灼烧的疼痛包裹着楚苕,她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一脸的冷汗,双目却是赤红一片,喉咙里偶尔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俨然是痛苦到了极致。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有淡淡的灰雾从她体内涌出,但来不及完全冒头就被金光抹消。
天玑散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去看乘风:“楚道友这到底是接下了法印还是没接下?”
乘风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看方才那情形是接下了。”
他一把拦住往那边去的沉乌,神色郑重许多道:“这对楚道友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楚道友能撑过去那就是好事,若是撑不过……”
顿了一下,他紧皱起眉头道:“那就是整个修仙界的坏事了。”
楚苕要是撑不过去,自然会在法印之下溃散,而她只要一陨落,法印就也会跟着消散,没有了法印,自然就没有了克制魔祖分身的东西,那就是整个修仙界的坏事了。
他又道:“初见之时,我与师兄便看出来了楚道友周身怨念煞气很重,虽然不清楚楚道友为何会成为鬼修,之前又经历过什么,但这怨念和煞气不除,楚道友迟早会丧失神智……”
所以在刚刚见面那会儿,大悲法师才会主动提出邀请楚苕前往佛宗。
就是想着让楚苕去洗心池走一遭,以免楚苕日后真的丧失神智,到了那个时候,以楚苕的修为和实力,她也会在修仙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倒不如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想办法驱除她身上的怨念和煞气。
“那楚道友现在这是……”天玑散人还是有些茫然,她心想着,楚苕本身就是鬼修,就算是她驱除了身上的怨念和煞气,除非摒弃她那一身修为成为普通人,否则这佛门法印都会对她起作用。
但乘风却摇了头,道:“该庆幸留下这道法印的法师修的是怒目金刚相,于我们修怒目金刚相的佛修来说,需要我们驱除的邪魔外道自由心证,也因此,即便楚道友是鬼修,若她得到了这法印的承认,那她就不会溃散……”
有乘风这个佛宗弟子解释,天玑散人总算是明白了眼前这情况是什么意思。
只要楚苕能够扛得住这法印,那她即便是鬼修的身份也能够动用这道法印,于修怒目金刚相的佛修来说,邪魔外道自由心证,并非所有鬼修和魔修都是需要抹杀的,更何况楚苕情况特殊,她并非和寻常鬼修一样,以杀人的手段来修炼,她成为鬼修的契机也十分特殊。
她有怨念,但她的怨念来源于那对母女,可那对母女如今早已化作白骨,这份怨念便已经和她分割开来。
即便是没有今时今日这一遭,楚苕也早就有过要驱除这些怨念的意思。
可她与这些怨念相伴相生,几乎融为一体,也是因为这些怨念和不甘才会有她的重生,想要将这些驱除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所有遭受的痛苦也就只有楚苕自己知道了。
一个不慎,她和这些东西就会同归于尽。
早在那尊法相让楚苕伸出手来的时候,这便已经证明法印选中了楚苕。
沉乌被乘风拉着没能过去,但目光始终落在楚苕的身上,眉心紧锁着,唇角绷直,垂在身侧的手不停蜷紧,他很明白乘风所说是对的,也很明白自己即便过去了也帮不上楚苕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心乱如麻,想要离她近一点。
好在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的双目血色褪去,渐渐清明,那些细碎金光也消失不见,她周身那些裂痕也跟着一并消失。
而楚苕以头抵着地面,身体颤抖着朝一侧倒去,在她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双微凉的手先一步抱住了她,紧接着将她整个抱了起来拢在怀中。
过去了很久,楚苕的身体才停止了轻颤,她靠在沉乌怀中,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她的右手掌心里正有一道卍字法印,如同烫出来的伤疤一样镶嵌着。
“佛宗的洗心池也会这么痛苦吗?”她动了动唇,声音沙哑的有些让人听不清。
和天玑散人一起过来的乘风也听见了她这句问话,起初没有听得太清楚,以至于停顿了一下才道:“虽然我没有体验过,也无从得知方才楚道友你经受的痛苦是什么样子,但想来应该比这还要更痛苦。”
他沉思了一会儿,怕楚苕无法理解,于是解释道:“这道法印乃是我们佛宗一位已经飞升的法师所留下,只有在你动用这枚法印的时候才会感受到这份痛苦,相当于是一点一点的消磨,但洗心池不同,一旦进去便只有所有都结束了的时候才能出来……”
楚苕如今已经缓和了过来,虽然她只要稍微一动便还是能回忆起方才的痛苦,但这么静静躺着的时候就还好。
也能去思索。
听乘风说完她便恍惚道:“就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
乘风顿了一下,点头同意:“可以这么说。”
楚苕盯着自己掌心的法印看了看,片刻后才将手给放下,哑声道:“就是丑了点。”
一旁的乘风假装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