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身形瘦高,目光炯炯,一看就是个精明人物。关鹤谣打量他,他自也在打量关鹤谣。
他实在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娘子,一时心中又是不屑,又是不信。这细皮嫩肉的,像是家里的娇娇儿,哪能有什么真正手艺?
但他这人精一样的生意好手,还是努力调动起热情,“请坐,快请坐。冒昧相请,小娘子见谅啊。某是这八仙楼掌柜陈默,敢问小娘子贵姓? ”
“见过陈掌柜,免贵姓关,这是家妹。”关鹤谣微笑答完,便静静坐着一语不发。
关?话题终结者?鹤谣,就这么直接冷了场。
敌不动,我不动。
谁疼痛,谁驱动。
她是好好被请上来的,自然要端住了,攥稳主动权。
都是老中医,你给我开药方?
都是老司机,你叫我跳车窗?
那必然不能够。
一阵沉寂。
到底是陈默先开了口。
“呃,其实是有事,找小娘子商量。”
“妾想也是。”
“……”
陈默觉得简直邪门。
他本想着,这挎篮子卖货的小娘子家家没见过世面,到了富丽堂皇的雅间中怕是大气都不敢喘,还不是任他说什么是什么?
怎么她居然如此镇静自若,不声不响,只那一双眼睛清亮亮地盯着他。
他正等着关鹤谣迫不及待问他所为何事,他便可以一种施恩的态度把买食谱的事情说了,必然马到功成。
可现在,怎么、怎么倒像是自己上赶着求她?
据说只要执着地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无论你问了对方多么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总会给个回应。
关鹤谣便这样做着。
终于,陈默绷不住了。
“听说小娘子做的松花糕极好,某常听得客人们提起。”他略尴尬地轻咳两声,“…不知小娘子每日去几家酒楼撒暂?每日售卖多少糕点?”
关鹤谣心中暗笑,果然与此有关。
那,就休怪我装逼了!
她先是商业自谦一番,而后愉悦地开口。
“每日只做那么两盒,便都拿到您这儿来了。贵店是这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客人们自最是大方,是以妾每日收获颇丰,也想着多做一些的。哎,只是……”叹一口气,她似是真的很烦恼,“只是午后要去信国公府厨中帮忙,实在没有闲暇呀!”
国、国公府?
陈默听她只来这八仙楼,又被拍了几句马屁,刚放下去的心安就猛被她拎了起来。
而关鹤谣还在继续凡尔赛,“加之这两日又在找铺子开食肆,更没有时间了。”她笑得亲切友好,“不知陈掌柜找妾是要商量什么?”
陈默瞪着大眼磕巴两句,并未回答,而是先问了关鹤谣为何提到国公府。关鹤谣如实答了,陈默震惊之余心中暗道不好。
本来想着是个非常容易拿捏的小丫头,可她既然能在国公府当厨娘,就证明她厨艺好,又见过世面,便难从她那占到便宜。
居然还要自己开食肆……这…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把食谱卖给他?
“陈掌柜若是喜欢那松花糕,妾便将食谱送给您如何?”
啊?
陈默正高速运转的大脑直接死机,直愣愣看着关鹤谣。
“妾承蒙贵店关照在此撒暂,松花糕能得您这伯乐赏识实在是万幸。妾这就将食谱写下送您,并保证再不售卖这松花糕,也不再踏足贵店。”
她的松花粉用掉了半坛,剩下的想留着泡酒,这松花糕本就不准备再卖了,拿来做个顺水人情再好不过。
“只是——”关鹤谣仰起脸微微一笑,“妾刚想出几样很适合在贵店撒暂的新奇点心,这下倒是没机会做了。”
陈默端正了坐姿。
是他小瞧人家了。
这小娘子话不多,但句句藏着机锋。她轻描淡写地点明了自己身份,既给了他甜枣,又吊了他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