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一瞧还真是。
只见茵茵草地上,围了一群兴高采烈的意气少年郎,都仰着头,朝空中指指点点。虽然真正操纵纸鸢的只有两人,但不妨碍剩下的都在一边叫好鼓劲,一片热热闹闹。
她笑道:“我们赶着春日尾巴‘咬春’,自然也有人赶着春日尾巴‘放郁’。”
江南风俗,春日放走高飞纸鸢,是为“放郁”、“放殃”,可以驱逐一年的病痛和烦恼。
这风俗自然就变成了竞技游戏,少年们互相以纸鸢引线相绞剪,直到一方引线被绞断。
为了获胜,他们选的都是硬翅的大纸鸢,用着粗又韧的线。其中一人趁着风紧发动攻势,手中线车刺拉拉疯转。
关鹤谣看得兴致勃勃,“我们正赶上决胜时刻!”
那两只纸鸢前后追赶、上下纷飞许久,终于绕到了一起。进攻方明显更技高胆大,看准时机猛挑,再飞速收线一拽,干脆地绞断了对方的引线。
断了线的纸鸢骤然失力,铮铮哀鸣一声,翻卷着远去了。
众人惊呼,旋即大笑起来。
不过是玩乐,无论谁绞断了谁的线,都没有生气的道理。况且就算是胜者,最后也要放走纸鸢的。
就像那赢了的少年郎现在做的一样:接过同伴递来的小剪,将自己纸鸢的引线齐根“咯噔”一声铰断。
这一剪子,像是铰在关鹤谣十指尖。
追寻着飘摇摇渺入云中的纸鸢,她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直到回到家中,都没再发一语。
第81章 萧屹身世、喝甜汤 关鹤谣整个人都不好……
萧屹盯着关鹤谣背影, 眉头越蹙越紧,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阿鸢,”自身后轻轻拢住关鹤谣, 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关鹤谣揉松花面团的手一顿, 这个人的直觉啊……
“可是铺子里有什么难事?”
他见关鹤谣辛苦,不止一次委婉提出帮忙,可关鹤谣要么正色说她既不缺人也不缺钱,要么软着声音说什么“我估计你那指挥使俸银也没多少,还是我赚钱养郎君吧!”
桃花眸中眼波流转, 宜娇宜嗔,可偏偏透着不移的坚定,萧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铺子。”关鹤谣卸了力气, 放任自己靠在他身上,“不是与你说了?铺子里一切好的不能再好了。”今晨请了木匠拆货架, 她离开时正在重新刷墙。
“那是为何?”
“……”
迟迟等不到回答,萧屹索性将她抱起来放到灶台上,直直看向她。
关鹤谣晃荡着腿,顾左右而言他 “你家工匠干活就是利索哈, 才几天就把这小厨房改得这么好!我今日才赶紧来取取经。”
这现编的大瞎话。
因为实际上,此处于她的可参考性极其有限。哪里是厨房呀?她看分明是照着萧屹书房的规格装的。
她摸一把身下的灶台, “哎呀我可没钱灶台都铺花砖——”
“阿鸢。”萧屹眸光幽沉打断她, “是你自己说的, 我们什么事都要同对方讲。”
关鹤谣默默无语,立马理亏。确如萧屹所说,是她言而无信了。
可是,这件事情要该如何说?
会有谁相信呢?
她要如何和自己,和萧屹, 和每一个关心她的人,解释被一只春日纸鸢牵出的无尽惊惧?
心中长长叹气,关鹤谣决定让渣爹背一下锅。
“我昨日…见到有人在放郁。以前竟不知道,原来那纸鸢,无论是输是赢,总是要随风飘逝,不知所踪的。我自觉亲缘浅薄,身世浮沉,不过…不过是一时伤春悲秋罢了。”
她竭力轻快地说着,垂下头,掩去晦暗不明的神色。
贼老天就喜欢开这些摆弄人心的玩笑。
刚让她意识到自己与此世已有了深厚如斯的联系,又马上提醒她,她不过是如断线纸鸢一般的飘摇之身。她阴差阳错穿来,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撇下这些人,阴差阳错地再穿走?
“五哥,”伸手抱住萧屹,关鹤谣将脸贴在他胸膛,“若有一天,我也像那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