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正在练剑。
他身量不高,瘦削如竹,看上去弱不禁风小小一个,居然能将手里的木剑舞得虎虎生风,凭空生出几分剑意,拂下片片松枝。
木剑一次又一次划破寂静空气,男孩体力不支,额角渐渐淌出汗珠。
就在这当口,几只鸟雀飞离松枝,枝叶窸窣间,自院落后方走出另一道人影。
来人是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身形不高,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淡色蓝袍。
比起谢星摇熟悉的意水真人,这位道士神色更为内敛认真,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严肃古板的长者气质。
男孩见他到来,兴奋得双眸骤亮:“师父!”
原来是师徒关系。
“今日练剑可有所感?”
道士颔首轻笑,摸摸他脑袋:“这套剑法,常人最少需得十年学会。你修习它不过两年,便已能用得行云流水……后生可畏。”
谢星摇心下一动,看向男孩的眼神更认真几分。
两年学成人家苦练十多年的剑法,这已是万里挑一的绝佳天赋,更何况男孩年纪不大,还正值混沌懵懂的时候。
此等悟性,必然是个绝世天才。
“待你再长大些,便可拜入声名显赫的大仙宗。”
道士目露欣慰,轻抚徒弟眉心,拭去一滴汗珠:“以你的资质,定能被各大长老所青睐。”
“徒儿不想。”
男孩皱眉:“我是师父的徒弟,不愿去别处拜师学艺。”
白发道士哈哈大笑:“我能教你多少?孩子,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的路,还长着呢。”
男孩露出不舍之色,无言垂眸,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木剑。
谢星摇还想继续看下去,没成想眼前蓦地一黑。
青山、道观与两道人影一并消失不见,当她再眨眼,赫然见到熟悉的房梁。
是意水真人飞舟里的客房。
梦醒了。
*
“什么?奇怪的梦?”
飞舟即将抵达凌霄山,月梵懒洋洋伸个懒腰:“我也做过很诡异的梦。比如变成亿万富翁唯一继承人、和各种各样的美男子谈恋爱、被迫卷入毫无逻辑的狗血修罗场之类的。”
韩啸行点头:“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潜意识没法子控制。”
“但那个梦太真实了。”
谢星摇立在窗边,看飞舟缓缓降落,释放出的灵力凝聚成滚滚白烟:“而且我记得很清晰,居然一点儿没忘——通常做梦的话,应该会忘记大半吧。”
她见到的画面虽有模糊,却足够完整,醒来后整段留在识海之中,不似荒诞梦境,更像见到了某个人真实拥有过的记忆。
……但看见记忆这种事,未免太过玄幻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话的间隙,晏寒来也从房中下楼,步入一层的主厅。
他显然没忘记谢星摇房里的事,较之平日更加安静,眉宇间平寂如古井,衬得琥珀色双眸愈发阴沉,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话。
不知是气还是羞。
关于梦境的话题戛然而止,谢星摇正打算聊些别的,却听身后响起意水真人的哼笑:“或许不是梦。”
她闻声回首,见到白胡子老头的一刹,忽然意识到自己就处在无比玄幻的修真界里头。
“你之前接触过仙骨,对吧。”
意水真人长袖微振,慢吞吞轻捻胡须:“仙骨之中留有主人残存的神识与灵力,你许是受其影响,感应到仙骨主人的记忆。”
谢星摇恍然大悟:“所以那个小小年纪就能舞得一手好剑的男孩子——”
意水颔首一笑:“正是那位陨落的仙道大能,禅华剑尊。”
“禅华剑尊天赋卓绝,于少年时拜入我凌霄山。”
意水真人道:“听闻他拜师前,恰在一间道观修习。”
“可是我们也都触碰过仙骨,”温泊雪略有困惑,“为何只有谢师妹一人同它有了感应?”
“仙骨若能随随便便被人感应,仙道大能们的过往,岂不是被窥伺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