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幻音坊时我就注意到这格格不入,而石巧看了一眼:“那是圣女的寝宫。”
“圣女?”
彼时我好奇,石巧神色几分惆怅:“最初的幻音坊,有坊主、舵主、坛主、毒主,以及圣女。”
“每隔二十年,苗寨就会召开请神仪式,由神婆指出一名被巫神选中的少女,与幻音坊一同守护苗族。”
“圣女本该将身心都献给巫神,可三十年前的那名圣女,竟与中州男子私奔,渎神叛族。”
苗族人普遍对中州抱有恨意,因为宁归元统一九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扫荡巫蛊之术,将苗族驱逐至狭小的南疆。
虽说纵观后世,有几任君王秉着贤和放开关口,令苗寨与中州得以通商通婚,但苗族到底沦为大部分中州人口中的蛮夷。
因此,自家圣女与仇家男人私奔,无疑令全族炸锅。
届时,寨中人骂骂咧咧地组团冲进幻音坊,本欲对圣女寝宫一顿泼粪打砸,可坊主蚩无方来了。
“之后,他还命人严加看护圣女寝宫,擅闯者格杀勿论。”
说到这里,石巧摇头。
“也正是因为这样,圣女寝宫再无人入住,三十年前那名圣女,成了最后一任。”
思绪收回。
前方,幻音坊侍从刷刷横起手中刀枪,领头的更是冷脸呵斥。
“стоять!делатьчто!”
我虽听不懂苗语,但这显然是在让我滚。
而身侧响起笑声:“尸体在说话。”
没有惨叫。
没有血腥。
那些侍从维持着举刀的动作,甚至依旧微瞪眼睛。
我也只是从旁路过时,才看清一只只毒虫顺着人躯爬下,悄无声息地重新没入地缝。
确认了蚩无方不在,姬少辛行事猖狂。
从前他本体闭门不出,现在他哼哼小曲,穿过一具具定格的尸体,伸手推门。
我随其进去,终于明白为何这阁楼会鹤立鸡群,溢出圣洁白光——原来这阁楼内部,竟凌空悬浮着浩瀚漫天的萤火,使人仿佛头顶一条皎洁如玉的月河。
垂落目光,打量四下。
长桌是文雅的江南样式,梳妆台汇集闺阁小姐的铜镜珠钗,橱柜里皆是襦裙、霓裳等汉服。
案上,兔子灯、七翘环等中州常见的小巧物件摆了好些,且散着一本摊开的汉文书,和堆叠零乱的练字帖。
走近一看,我发现这些字帖上字迹歪歪扭扭,初学生疏,却分外认真地一笔一划,重复着三个字
——“宁成疏”。
“……”
我陷入沉思,忽闻少年音明澈:“应该是这个。”
这地方三十年没人来过,物件上都铺了层灰。
不过姬少辛关注的并非这些旧物,而是一面墙壁。那墙上赫然一个凹槽,形似……笛子。
咔哒。
青笛被放了进去。
我还记得石巧说过,这笛子叫九霄镇魂笛,乃幻音坊圣物,寻常人碰不得。
眼下看来,圣女应当是个特例。
如今,笛子的主人是姬少辛,姬少辛又曾说“这是那女人不要的东西”……
说来,延帝从苗疆带回来的“梅妃”精通巫蛊之术,能成为传闻中倾覆朝廷的祸国毒妇,应当不是普通的苗女。
可延帝的名字是“宁成澈”,那写满一张又一张字帖的三个字却是“宁成疏”。
文王宁成疏。
“……”怎么感觉有点乱?
此时因圣物放入,墙上浮现一圈轮廓,仿佛阀门转动般嘎吱作响,而后倏地敞开。
啪。
暗格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