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义不一会儿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
见崔氏这样,他顿时大吃一惊,“她娘,你咋啦?”
崔氏勉强笑笑,“她爹,我扭到腰了,你扶我去炕上躺会儿。”
“哎……”
白仁义忙把崔氏扶到炕上。
谁知崔氏的腰一直疼,几天都不见好。
让先生来看过,先生说是操劳过度,要休养几个月才成。
虎妞日日端茶倒水,伺候的细心极了。
白仁义看着两鬓斑白的崔氏,心想,这人咋就病了呢?她壮的跟个铁人似的,谁病都行,但就是没想到崔氏能病。
白仁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想崔氏十五岁和自己成亲,养育了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转眼半辈子就过去了。
这半辈子她活的真累。
刚成亲时家里穷,连饭都吃不饱,她就整日背着孩子去山上挖野菜,三个臭小子这才没饿死。
后来家里的日子稍好点,三个臭小子也都长大成亲,她还是一日都不得闲,整日为日子奔波。
再后来就是捡到虎妞,自从虎妞到家,家里的日子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歇息过一天,整日像个陀螺似的不知疲劳地转呀转。
只是没想到陀螺也有转不动的时候。
白仁义看着躺在那里的崔氏,这才发现她曾经美丽光洁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浅浅的皱纹。
乌黑顺滑的秀发也渐变干枯,夹杂着根根白发。
那双嫩如葱白的手,现在却长满了老茧。
白仁义看到这些,眼圈就忍不住红了,急忙扭过头……
第234章 金羊走了
三个月后,崔氏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可金羊却病了。
一开始金羊只是不好好吃东西,虎妞为了哄它吃,给它割了最鲜嫩的草料,可它却连闻都不闻一下。
要知道金羊平时看到这么鲜嫩的草料,吃的可带劲儿了。
虎妞见它不吃草,便喂它最鲜嫩的大白菜,大白菜味美多汁甘甜,它总不能连这也不吃吧!
可金羊真的不吃。
虎妞掰开金羊的嘴巴,往它嘴里塞,可它连嚼都不嚼就吐了。
由于不吃东西,只过了七天金羊就变瘦了,虎妞担心极了,她亲自请来兽医帮金羊看病,兽医给金羊开了些药,说是吃几日就好了。
可金羊吃完药,病不但没好,反而瘦的更厉害了。
无奈之下,虎妞只得让金狼金虎去寻找给金羊治病的草药,金狼金虎跑了一趟,草药是取回来了,但金羊吃了依然不见效。
这一折腾就过了半月,金羊已经瘦的皮包骨头,那身雪白的毛原本又浓密又光滑,可现在也开始掉了。
金羊住在虎妞专门为它建造的小屋子里,每日一早,虎妞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金羊,每日都能看到它身边掉了一地毛。
虎妞又心疼又无奈,从这日起,她坚持要和金羊睡在一起,因为她是喝金羊的奶长大的,就像一位很亲很亲的亲人,在她心中有不可代替的位置。
崔氏见虎妞如此重情义,自然不好阻止,其实她心里明白,这只羊从来到自家到现在,已经九年多了。
而且来时它就是一只成年羊,它今年至少有十多岁了,这对于羊来说已经是长寿了。
可崔氏不忍心跟虎妞说。
虎妞愿意陪着金羊,就一直陪着吧,直到它去了为止。
金狼金虎自然也心知肚明,那日去找虎大娘时,虎大娘就说,金羊阳数已尽,什么药都救不了它的命。
它俩自然也没告诉虎妞实情。
这么残忍的话它们怎么能说出口?
虎妞夜里搬着自己的小枕头、小被子来找金羊,她和金羊面对面躺在地上,小手不停地在它身上摸呀摸。
金羊目不转睛地看着虎妞,眼睛里水汪汪的,目光慈祥的很。
“羊奶奶,吃点东西好不好?”
虎妞伸出手,手心是几颗炒熟的黄豆。
以往金羊最喜欢吃这种零嘴,可现在它闻了闻,却没张嘴。
“羊奶奶,不吃东西你就没力气走路,你吃呀。”
但金羊只是慈祥地看着虎妞,并不张嘴。
“呜呜呜……羊奶奶,你怎么不吃东西呀……你这样我很难过,呜呜呜……”
虎妞搂住金羊的脖子,埋在它柔软的身体里抽泣起来,金羊的大眼睛里也含着泪花。
它真的舍不得离开啊!
虎妞宝贝是它这辈子最疼爱的孩子。
虎妞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小手像小时候一样,攥着羊奶奶的奶头。
小时候她无数次这样睡在羊奶奶的怀里。
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虎妞看见金羊又掉了许多毛。
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一连三日,虎妞每夜都陪在金羊身边过夜。
这天夜里,她刚将小枕头和小被子铺好,就见躺在那里的金羊忽然浑身抽搐起来,似乎很冷的样子。
虎妞吓坏了,急忙大喊爹娘,崔氏和白仁义闻声急忙赶来,“咋了,出啥事了?”
可这时金羊已经恢复了平静,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虎妞正在用小手梳理金羊的毛。
两人见此景,又默不作声地退出去了。
这夜,虎妞依然在金羊怀里睡着,睡到半夜,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金羊会说话了,金羊说,“虎妞,我就要走了,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羊奶奶,你要去哪里?”虎妞在梦中问道。
“我要去投胎啊。”金羊的声音无比温柔。
“投胎?”虎妞眨眨眼,“羊奶奶,你为什么要去投胎啊?”
金羊调皮一笑,“因为我总掉毛,总掉毛,丑死了,再掉下去我就成羊肉了!我要在变成羊肉之前投胎!你放心,虎大娘给我找了一户好人家,我要去享福了。”
“可是你走了,我想你了怎么办?”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金羊说完这句便忽然消失了,只有它的声音在梦中回荡。
“羊奶奶,羊奶奶!你别走,你快回来呀……”
虎妞在梦中大声叫着,哭着,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羊奶奶,羊奶奶……”
虎妞叫出了声。
她睡着睡着,就觉得很冷,睁开眼睛一看,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她的小枕头,而她怀里的金羊,身子已经变冷了。
“哇呜哇呜……羊奶奶……”
虎妞的哭声从小声抽泣变成嚎啕大哭,羊奶奶死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不能在它温暖的怀抱里睡觉了!
也不能坐在它宽大的背上到处玩了!
虎妞感觉心被抽走似的,难受的不行!
这时天已微亮,白仁义和崔氏起来的早,刚起来就听见宝贝闺女在羊屋里嚎啕大哭,急忙奔了过来。
“虎妞,咋啦……”崔氏推开门着急地问道。
但话说一半,她便看到躺在地上浑身僵硬的金羊,眼圈忍不住也红了。
崔氏走过去,将哭的一塌糊涂的虎妞抱在怀里,“不哭了闺女,娘抱抱。”
“娘,羊奶奶死了,哇呜……哇呜……”虎妞哭的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娘知道。羊奶奶不是死了,而是去另一个世界了,它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崔氏不知该怎么安慰伤心欲绝的虎妞。
人生就是这样,往往伴随着别离。
白仁义没说话,默默地用一张草席,将金羊的身体盖住。
崔氏对怀里的虎妞道,“好闺女,金羊已经去了,你咋哭它都回不来,还是让它入土为安吧,这样它才走的放心。”
虎妞虽然非常伤心,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听崔氏这样说,便抽泣着点点头,“娘,我听你的。”
虎妞为金羊选了一个极好的墓地,就在崖下的山坡上。
第235章 国师走了
这是金羊最喜欢的地方,步入老年后的金羊,经常喜欢在这里静卧。
山坡紧挨着小河,被太阳照的暖暖的,还有无数鲜嫩多汁的青草,相信金羊若是活着,也会喜欢这里的。
埋葬金羊这日,除了不在家的大坑二坑,其他几个坑都来了,蒋瑞和蒋二小也在。
金狼金虎也主动来和老朋友告别了。
三坑四坑五坑都是喝过金羊奶的,虽然那时他们还小,但喝奶的事情却没忘。
金羊对他们来说,就像亲人一样。
所以他们全程是陪着虎妞一起哭的。
蒋瑞和蒋二小虽然没喝过金羊的奶,但见坑们哭,他们自然也忍不住哭。
尤其是蒋二小,只有四岁的小家伙许是受了传染,哭起来像不要命似的。
崔氏抱着他,轻声道,“二小,你哭啥?”
蒋二小哭的直打嗝,“我、我、我也不知道,嗝……我看干姐哭,我、我、我也想哭……”
不知咋地,众人听见蒋二小的话,莫名就有些想笑。
本来挺悲伤的气氛,被他搞得有些逗比。
一连几日,虎妞都心情低落。
不过后来她想通了,其实也没啥好伤心的,连人都要走这一步,何况金羊?
再说,金羊已经托梦给她,说是去投胎了,而且投了个好人家,她还伤心啥?
想通的虎妞,又像以前那么快乐了。
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三坑、四坑、蒋瑞都参加了殿试,分别考中第一、第二、第三名!
白家一下子就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榜眼!
蒋观墨也非常高兴,虽然蒋瑞只考了第三,但这也非常不容易了!
况且第一、第二是三坑、四坑,这和自家孩子有啥区别?他自然高兴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榜单一出,圣旨随即就到,三人分别被朝廷封赏为内阁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国子监祭酒,成为年纪最小的从四品官职人员。
为此,白家又大摆宴席,流水席整整吃了三天三夜。
附近村子的乡亲几乎都来吃席了。
三坑、四坑考中的第二年三月初三,便是二坑和楼糖儿成亲的日子。
江若曦三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白仁义给重孙取名瑞雪,因为生他那日,京城刚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白瑞雪成为白家第四代的老大。
白二坑成亲自然也是热闹的很,和白大坑一样,成完亲后没几日,二坑就携糖儿回江南了。
早在一年前,白仁义就斥巨资给二坑在江南买了一处大宅子,为的就是让二孙子住的舒服。
二坑成亲半年后,京城忽然传来坏消息。
国师蓬玉烟身患急症深夜薨逝。
事发突然,得到消息的白家人无不悲痛不已。
全村人也异常悲痛,自发断食三日,以示怀念。
可以说,蓬玉烟是全村孩子的启蒙老师,若不是他第一个在村里办学堂,桑榆村哪有今日的两座巨大学院?
如今桑榆学院不但在整个晋宁县闻名,而且在雍州城也是大名鼎鼎,甚至整个大乾朝的学子,只要一提起桑榆学院,就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这一切功劳都得归功于国师蓬玉烟。
得知消息的虎妞自是伤心不已,小时候经常在国师那里蹭吃蹭喝,国师做的糕点又香又甜,这些回忆几乎占据了她整个童年。
每每回忆起这些,虎妞都感觉恍若昨日。
她仿佛看到国师笑眯眯地招着手,站在从前那间草屋前喊,“虎妞,来吃羊肉面啦!”
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过去,端起一大海碗羊肉面就开吃,旁边的沈熠辰唇角上扬,一脸柔情。
若是时光能倒流多好,就算是一瞬间也好。
她不奢望别的,只希望能伸出小手摸摸蓬玉烟那张饱含沧桑的脸。
哪怕只摸一下,她也就满足了。
可惜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曾经以为国师会长命百岁,从没想过「死」,和他有任何关系。
只是没想到国师也会死。
十一岁的虎妞站在崖口,望着从前的方向泪流满面。
国师下葬那日,白仁义和崔氏都没去,而是派远在京城的大坑、三坑、四坑、蒋瑞前去悼念,以示哀思。
人老多情,白仁义和崔氏怕自己太伤心,晕厥在国师的葬礼上,所以才没去。
关于国师的回忆太多,他们实在不忍心去想。
而虎妞担心爹娘的身体,所以留在家陪伴爹娘。
蓬玉烟是大乾朝最后一位国师,国师薨逝后,皇上伤心过度,三个月未上朝,只在殿内处理国事。
三个月后,新丞相乔温庭上任。
丞相乔温庭是叶皇后的妹夫。
之前乔温庭任督察员右御史,在任七年,因为人正派,被众臣推为丞相。
三坑、四坑、蒋瑞分别在京城做官,京城没有自己的宅子,因此一直住在大坑家的大宅子。
叶飞尘常年在外,江家二老由常住桑榆村,江若兰一人在家难免寂寞,便也经常住在大坑家,这样姐妹俩也好说说话。
丞相夫人经常携子女去大坑家找江若兰。这样,丞相的女儿难免和三坑、四坑、蒋瑞碰面。
乔丞相的女儿乔韵儿年方十三,从小与母学琴棋书画,生的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倾倒无数京城权贵子弟,求亲的人不计其数。
但韵儿谁都不喜欢,她发誓这辈子只陪在爹娘身边,绝不嫁人。
乔丞相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女儿不想嫁人就不嫁,反正他能养得起。
可是没人想到,纯洁善良的乔韵儿却被一个人惦记上了。
这个人丑陋无比,双眼散发着恶毒的光芒,他是最近才来的京城,就住在一家客栈,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客栈老板只知道这人挥金如土,身边经常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