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在寻找谢贪欢的路上,她才得以遇见隐水,韩雪绍想,也不知是福是祸。
系统低声问道:“所以,为什么你的师尊曾来过此地,难道他早就知道水镜会出世?”
韩雪绍知道,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
原作中,作者描写这一段剧情的时候,刻意将韩雪绍支开了。她正巧闭关,就没有和龙祁一起前往雾晴十岛。事后一想,韩雪绍也能明白作者的心思,毕竟她与严流水火不容,龙祁想让严流对他产生好感,韩雪绍就绝不能在场,等严流收入后宫,还怕她不同意吗?
正是因为韩雪绍未曾踏足地藏海,也不曾得知自己的师尊来过此地,她在原作中从来没有提及谢贪欢一个字,所以,龙祁到最后也不知道她有个被誉为“断玉仙君”的师尊。
原作是这样描写的:“……当龙祁在严流的帮助下挣脱了幻境后,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股玄妙的吸引力,从甬道的深处传来,告诉他,你该来了。他不好意思再承严流的情,摆手推拒了她的搀扶,这位青谣派长老轻哼了一声,粉拳在他肩上砸了一下,没有说话。”
“龙祁走到甬道尽头时,才发现原来这头地藏海已经濒于垂危之际,它的心脏只剩下了半颗,像块丑陋的核桃,被纠缠的血管吊在半空中,缓慢地跳动着,不断喷涌着血液。”
“它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明明已经受了致命伤,却因为它那恐怖的生命力,仍然苟延残喘地活着。龙祁想着,转过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水镜,所幸水镜还在那里,沉在薄薄的一层血池中,散发着独属于紫阶法宝的微光。然后,龙祁走过去,又陷入了下一场幻境。”
此前的所有幻境,都比不上这最后一个险恶,若不是严流,龙祁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我怀疑,师尊无意间得知这里会诞生出紫阶法宝,所以才来到此地。至于那些死去的修真者,虽然没有凭据,不过,我怀疑那些都是他的同路人。”韩雪绍慢慢地推测着,“当他发现这个法宝还是半成品,并且与他所修的功法相合之后,他就动手杀了其他的修真者,并且重创地藏海,让它卧在这里,无处可去。只等着几十年过去,他再来此处取得水镜。”
然而,他却没料到仙界的一纸诏令让他以身饲阵,镇守魔界,没料到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像严流这样的人,会让水镜心甘情愿敞开大门,更没料到龙祁这样的气运之子会出现。
最后一个幻境,根本就是谢贪欢自己设下的,所以杀机重重,要置龙祁于死地。
第十三章 离开龙傲天的第十三天。……
系统迟疑了片刻,说:“既是你师尊设下的幻境……”
“那就好破了。”面具之下,韩雪绍唇边有了不甚明显的笑意,她说道,“他给我设过二百六十种不同的幻境,我破过二百五十六种,只要他在水镜周围设下的不是剩下的那四种幻境就好。不过,即使是那四种也无妨,只要水镜不干涉此事,我有自信比严流更快脱困。”
她没料到,事情竟然比想象中发展得更顺利。
不过,纵使如此,韩雪绍也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水镜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浑浊的潮水向两岸推搡而去,拍打在鲜红的内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浪花,细碎的泡沫在水面上浮动,远远看去,好像蜉蝣之类的生物编织成了一张网,静静等待猎物的失足。
韩雪绍继续前行着,用真气撕裂眼前的一切事物,一路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阴森的白骨被碾作灰烬,溅起纷纷扬扬的粉尘,浮在浑浊的水面上。在严流低声说了个“来了”之后,地藏海内的海潮开始沸腾,韩雪绍那宛如利刃一般势不可挡的真气,被那股热浪烤得绵软,四散奔逃。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沉重,逐渐向下沉去。
即使身体正在被胃液溶解着,皮肉缓缓地剥落,也不见韩雪绍露出惊慌的神色。
放眼一看,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严流已经不见踪影,她暗想,严流的那一句“来了”,大约是为了还她一开始引路的人情。不过,即使严流不说,韩雪绍也知道,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水镜的幻象,对水镜而言,她们这些修真者其实与网中的猎物没什么两样。
法宝也是要汲取天地灵气的,修炼的方法和修真者差不多,第一种是自己修炼,这种方法往往很长时间才能见效;而第二种方法,则是吞噬修真者的真气,直接将其占为己有。
所以,在途径那些化作白骨的修真者时,严流偶尔会停下脚步看一看有没有适合用来炼器的材料,而韩雪绍却是从未停留。她知道,谢贪欢早就把那些东西剥下来喂给水镜了。
要是让谢贪欢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圈养的法宝竟被龙祁捡去了,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低头一看,浑浊的水面上,歪歪斜斜地倒映出她的相貌:七窍流出黑血,皮肉下陷,红颜在呲呲的刺耳声响中被逐渐腐蚀成一具枯骨。常人见到这幅场景,恐怕会吓得半死,然后就会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正巧中了水镜的计,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最终被吞噬殆尽。
韩雪绍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毕竟,她早就经历过更恐怖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个。
依照原作中所说的,每个人在幻象中看到的东西各有不同,意志坚定的,很有可能会借此契机突破心魔,意志不坚定的,很有可能就此陷入癫狂。而龙祁,毫无疑问,他就是前面那种人。他原本就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祖辈几代皆是平民,无一修真者,即使他修炼到了现在这个境界,仍有许多人为之诟病,久而久之,连他也对自己的出身难以启齿了。
然后,这一次劫难,让龙祁真正突破了心魔,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自己的过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韩雪绍冷着一张脸,如此想到。
潮水将她往更深处拖拽,直到视线彻底被浑浊的胃液所覆盖,于是刺痛感随之而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褪去,显出苍白的颜色,空荡荡的一片,目光所及,望不见尽头。什么水镜,什么地藏海,似乎都离她很遥远,是完全沾不上边的事情。
面具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落下来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顺着眼角滑到下颚,韩雪绍抬手擦去面上的液体,仔细一看,是黏稠的血液,隐隐透着黑色,从她指缝中淌进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