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广安门外初遇怀真,两人眸光相撞之时,他便感到了灵魂脱体而出,身躯失去控制的错觉,但那只是一瞬。
可如今,情势却已经失控。
‘傻孩子,我们本是一体啊,你是曾经的我,我是将来的你。你越是排斥我,就越是痛苦。为何不试着接纳呢?你做不到或不愿做的事,我都能替你去做。’
心底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愤恨地摇头,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眼中快要喷出火了。
‘你若因为昨夜之事嫉恨我,那就太愚蠢了。泱泱原本就是我的妻子,我比你更懂如何讨她欢心。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怒火升腾而起之时,理智却突然复苏,轻易便化解了他的羞愤。他若动怒,只会让对方更得意。
‘我们成婚了,她还怀了我的孩子,我将来要做父亲的。可她为何不愿给你生养孩子呢?’那个声音满是调侃道:‘因为她只爱我一个人。’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击破了他的心防。
他无力地喘了口气,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她爱的是我,想的也是我,你不顾她的感受,惹恼了她,而我无辜受牵连。我不会再隐瞒她了,我会把一切告诉她。让她知道昨夜的事并非我作为,我永远都不会让她哭的……
那个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别内讧了,先杀了崔晏再说。他在泱泱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只要他还活着,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翻看着最新战报,眼中满是不耐:不用你提醒,我心里自有计较。你若再敢出来,我就……
‘你就什么?’那个声音饶有兴趣道:‘你连我看都看不到,你能把我怎样?’
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泱泱,他恶狠狠地想着。
没想到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真让对方安静了下来。
他正自心满意足时,脑中却又想起了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赔罪道歉啊,不然她要是真生气了,一走了之,我们上哪里找去?’
你造的孽,你怎么不去?他狠狠锤着柱子,心中怒火横生。
‘别把自己择那么干净,我所做的,不就是你想做却不敢做的吗?别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心里无时无刻不着怎么把她欺负到哭不出来……’
“滚!”突然爆发的嘶吼惊动了不远处洒扫浇花的仆役,就连正屋廊下的董飞銮也被吓得一个哆嗦。
“发生何事?”她忙唤过婢女询问,婢女茫然摇头。
“去传个话,让他议事的话走远点,别吵到殿下休息。”董飞銮吩咐道。
婢女虽然也被刚才的怒吼惊得肝儿颤,但也不好回绝,只得硬着头皮过去传话。
片刻之后,传话的婢女回来了,一脸迷惑道:“亭中只有谢郎一人,并在和谁议事。”
“那好端端的朝谁发脾气?”董飞銮迷惑道。
婢女摇头,“不知道,他只说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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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傍晚时醒来,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得知谢珺已经离开了泥阳,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葭葭将他的书信呈了上来,“说是有急事要去办,来不及告别,但是留了支人马保护殿下。”
“多少人?”怀真眼睛一亮,忙问道。
“骑兵三百,步兵五百。”葭葭道。
董飞銮见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心下暗叫不妙,“你在打什么主意?”
怀真兴奋道:“养兵不用,当摆设吗?快去传雪柏、霜松和梁侍中、辛都督,就说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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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前厅,怀真一身骑装,容光焕发,手中鞭梢指着案上舆图比划,正滔眉飞色舞地讲着她的计划。
“雕阴靠近洛水,西南虽有直路拱卫,但谢珺既然发兵了,定然会先取直路,再打雕阴。崔晏家大业大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死战,一旦失利定会弃城逃跑。诸位请看,雕阴往西可直达崔氏老巢庆阳,但路途遥远,定会受到阻击。沿洛水往北可到吴旗,但比庆阳还远,且一旦战事起,谢珺定然会派人守住渡口,想要从水路逃比登天还难,因为崔晏不识水性。那就只有往东去定阳,或者往东北去高奴。”
梁侍中是皇帝近臣,从河内王府侍奉过来的,得知国君身死崔家背信,恨不得捉住崔晏食其肉啖其骨。
辛都督是负责护送怀真和李晄的羽林卫首领,帝室的坚定捍卫者,如今故园沦为战场,家小生死未卜,也是心焦如焚。
而赵家姐妹和辛都督一样的心境,她们的兄长是西门守将,一旦洛阳陷入战局,自是凶多吉少。
至于李晄,他是不愿涉险的,但怀真非逼着他表态,他也只能坐在堂上充个数,毕竟他身上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天下兵马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