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笑得前俯后仰,握住他的手掌,豪情万丈道:“一言为定,等回来干一个晚上不准歇。”
“这……”谢珺悚然一惊,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扶额苦笑道:“总得歇口气吧,我这很快就二十四了,不比当年……”说到这里他颇有些幽怨,满面委屈道:“若是早几年成婚,别说一晚上,三天不停歇都行。”
“你放——”怀真硬生生将‘屁’字憋了回去,“放眼四海之内,有几个人敢吹这个牛?”
想想真觉憋屈,白日里要她言谈文雅举止优美,到了夜里,又按着她说淫词秽语,越是粗俗他越兴奋……天下男人都是这样的吗?真是虚伪做作。
“我可不是吹牛,”他拍着胸脯道:“你要是刚一及笄就嫁给我,一定会明白我说的是实话。”
怀真忍着笑,抬手为他整了整衣襟,又扶了扶发冠,故作轻松道:“如今可是来不及了,若是有缘,来世再做夫妻。我争取早点儿出生,最好就住在你家隔壁,打小定个娃娃亲,等长大了就过门,平平淡淡相扶到老,这样可好?”
“不好,”他摇头道:“那你岂不是被埋没了?你这性格,平淡不起来。”
“我……我又不是没过过那样的日子,”怀真辩道:“你怎知我适应不了?”
“那时你身体有恙,迫不得已才深居闺中。”想到前世种种,他不由倍加怜惜,拥住她道:“如今生龙活虎,看遍万里山河,多快乐呀!”
怀真心里暖融融,赖在他怀里软软道:“就当我还在身边,晚上好好睡觉,别忘了,你自己说得要养精蓄锐。
一想到分别,方才的欢快气氛便荡然无存。
谢珺紧紧抓着她的手,捂在胸口,声音有些微微变调,“好,我记住了,你要天天都想我啊!”
怀真凑过去亲了亲他,与他十指交握,望着两人手上一模一样的金约指,柔声道:“我答应你,但你不许想我,等回来的路上再想。”
原以为几日就能重逢,不巧碰上了秋汛,山间堤坝被冲毁,要重新筹划补救,于是归期延误,燕王使节入境时,谢珺仍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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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使团由王府郎中令①亲率,随行诸郎谒者等均为文吏,大约是为了表示诚意,护卫队并未进城。
怀真心中记挂着葭葭,因此对前堂政事提不起兴趣。
而且燕王的招抚条件实在乏善可陈,故而就连堂下陪侍的郡府属官们都有些懒怠。
长史魏简甚至连句场面话都不想说,好在郡丞方乾坤颇有耐心,全程都陪着笑意做认真交涉状。
录事掾史面无表情地坐在小书案后,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
怀真像先前商议地那样,无论对方提出什么,都以谢珺不在,无权做主为由反复推诿。
对方倒也还算和气,并未多加刁难。
只是随行人员中有一名道士,烟霞色相鹤发童颜,拂尘似雪紫袍流霞,虽全程一言未发,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却让她如芒在背。
会面结束后怀真便欲离开,众人正自恭送之时,那名道士却长身而起大步走到阶前施礼问安,怀真只得止步。
道士拿出一只绣囊要赠予她,说是能消灾弭祸驱邪除厄。
他语气殷切面色诚恳,婢女只得接过,检视后转交到她手上。
怀真拨开绣囊一看,却是一面手掌大小的阴阳鱼铜镜,镜中光华流转,似乎蕴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她只瞥了一眼,心头便是一悸,于是本能推拒,让婢女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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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婢们护送着她回到内院,远远就看见门口衣香鬓影,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王嬍身侧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着圆领鹅黄衫,系粉蓝丝裙,梳着双刀半翻髻,满头珠翠,娇丽动人。
正说话间,一抬头看到回廊那头的人影,不由微笑道:“殿下回来了。”
那少女急忙转过头去,正是许久不见的葭葭。
她再不是先前青涩稚拙的娇憨少女,沉静端庄了许多,衣饰装扮也华贵了不少,可是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还是激喜难耐,泪水不由夺眶而出。
这一年来,她清醒时心中始终愧疚难安,无数次想过写信问候,可总是觉得太过敷衍,须得亲自面见才够诚意。
她急忙提裙奔下台阶,朝着怀真跑去,两名贴身婢女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怀真也是心潮澎湃,她素日虽然甚少提及,但私心里还是盼望能冰释前嫌,毕竟付出过真心,谁也不想被辜负吧!
“殿下!”葭葭飞扑过去,怀真正欲抱住她时,她却习惯性的敛起裙角,在她数尺外跪了下来,因势头太猛差点栽倒。
婢女们惊呼着,还好怀真眼疾手快,弯身扶住了她。
葭葭扬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怀真,见她依旧和过去一样温柔可亲,心底的悔意如潮涌来,忍不住哽咽起来。
怀真含笑打量着她,见她肌肤莹润气色颇佳,又看到她头上戴着孺人②花钗,讶然道:“快起来吧,你如今可是韩王的人了,若让他知道你给我下跪,还不得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