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楚天纯还在的时候,云丹为了不惹他伤心,一直没怎么敢哭,至多也就是掉一掉眼泪。
后来在山洞中,她跪在楚天纯的身侧大哭了好一会儿,但还没如何尽兴,她抹了把鼻涕眼泪就立刻起身赶回了驻扎处,再接着便是将其告知楚帝,再随锦衣卫一同将楚天澜和温逐月带了回来。
简单来说,她还没哭够。
回来之后她自觉要当好个长姐如母的形象,面对几个兄弟姐妹的时候连事情都想独自瞒着,更别提掉眼泪了。
而此刻在这个四周相对无人的环境下,又对着个似乎是自己可以稍微依赖一下的楚天策,云丹那埋藏已久的泪水便突然止不住了。
还没等楚天策有什么回应,云丹便紧紧攥着他衣袖的一角,抽抽搭搭地小声啜泣了起来。
楚天策垂眸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有什么好哭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换身干净衣裳,全是血污,多难看。”
听了这话,云丹却是哭得更厉害了:“等下一定换,先、先让我哭会儿......”
边哭,她还边用另一只脏兮兮的衣袖捂着口鼻,以免哭声太大,被其他人听到。
楚天策只好驻足,叹了口气:“......那你快点。”
*
次日清早,楚帝就下令本次秋猎暂停,在吩咐部分锦衣卫留守紫英山并彻查此事之后,一行人便没有半分耽搁,匆匆回到了皇宫。
到了晌午时分,楚帝急召众皇子公主前往大明宫,接着,四皇子殇折的消息不胫而走。
整个宫城都为之轰动,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锦衣卫不负众望,在短短半日之间便差人来报,声称查到刺客与礼部尚书的家奴有过一面之缘。
虽是一面之缘,但这“缘”来得玄妙,地点选在洛阳偏僻的一处茶馆之中,很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再者,京中百官皆知,这礼部尚书,乃是太后的亲侄。
再结合上太后于秋猎正式开始前将三皇子喊去话家常的事情,便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了。
这波云诡谲的皇宫中,向来最容不得的便是接二连三的巧合。
虽然一如既往,还是缺乏确切关于太后与礼部尚书、甚至礼部尚书与刺客相勾结的证据,看起来似乎是很有些无从下手的,但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想楚帝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议政处早已是闹翻了天,楚帝若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个昏庸的千古罪名,就容不得他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而议政处中的势力又以首辅为最大,会议自日头偏西之时一直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大臣们却是丝毫不显疲态,而是越发群情激愤。
“这事到底是哪尊大佛做的,难道各位的心里就没有点数吗?”
“在这么下去,这天翻地覆的,大楚恐怕是可以改朝换代了吧!”
“没有证据,就可以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这位大人,此话说出来,您就不心虚么?”
云丹看着他们吵,一整个时辰中都不发一言。
“够了!”
打破一片混乱争吵的竟然是宋尚书,她一反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好性子,沉默良久后,猛然率先拍案而起。
只见她面带毫不掩饰的怒容道:“包括在下的诸位早已对太后的所作所为大有不满,先前不过是顾忌皇上的面子,才总是礼让三分!但如今今时不比往日,这手都伸到皇子殿下的身上去了,我们如何还能忍?!”
接着,她又放柔了些声音:“四皇子殿下向来勤勉乖巧,如今却还没及冠,就......”
宋尚书身为楚天纯的太师,此番话显然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心,一时间,原本喧嚣的议政处变得安静了下来。
大理寺卿将头上的乌纱帽一把扯下,扔在了桌案上,露出一头凌乱的苍苍白发:“你们两派的那点事,就算私下里斗一斗,争权夺利做得不过分也就罢了!老臣看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掺和,现在也只是想问一句,再这么纵容太后下去,今后这天下是谁说了算呐?!”
首辅抿了口茶,淡淡道:“若是连这样的大事也能被简单地揭过,以后我们就算是被无故抄家,也就是那位一句话的事儿。”
三法司原本在太后和首辅的斗争之中,一直持着中立的态度。但三法司的最高长官同时也身兼太师一职,在这三年来其实早已偏向维护几个皇子公主。
而此番四皇子殇折,大理寺卿又如此表明态度,刑部的林尚书也憋不住了,义愤填膺道:“在下、在下附议!”
“许大人。”首辅则是看向了一旁一脸倨傲之色的御史大夫,诚恳道,“在下希望三法司为这朝廷天下,能秉公执法。”
然而云丹心下了然,三法司何时不曾秉公执法?
太后的所作所为,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按照正当程序来走,总是抓不到她的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