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见她端着汤盅,应当是来送汤的。”小黄门道。
上回因为随意放淑妃进来的事,他们一帮守殿的被罚得不轻,这回无论如何都不敢私自放人进去了。
听闻是来送汤的,孟德豫当即便狠狠瞪了那小黄门一眼,“我不是说过了,下次再遇着送汤送粥的就赶回去!”
“您确实是这么吩咐的,可是那位王才人……”小黄门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嗫嚅了半晌,只得道,“孟总管,要不您自个儿去看看吧。”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孟德豫疑惑地蹙了蹙眉,低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旋即快步踏出殿去。
临到殿门前,他收起厉色,正欲和颜悦色地将王才人给劝回去,然乍一看清那王才人的脸,却是倏然怔愣在那里。
一刻钟后,孟德豫复又踏进御书房,便见那厢季渊仍埋首于成堆的奏折间。
“陛下,您先喝些汤,垫垫肚子,再接着看吧。”
“放下吧。”季渊头也不抬道。
“是,陛下。”孟德豫恭敬地应声,随即冲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
季渊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在左侧,下一刻便见那汤盅被搁下,一双手落于眼底。
那手净白纤细,显然是一双女子的手。
他剑眉微蹙,顺着那双柔荑往上看,便见一张清丽的面容盈盈一笑道:“臣妾参见陛下。”
孟德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渊的表情,见他双眸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眼前人,不由得心下生喜。
不得不说,这位王才人乍一看实在像燕妃娘娘,虽缺了燕妃娘娘那份灵气,可脸的轮廓也堪堪有五分像。
想来这位王才人应当能稍稍缓解一下他家陛下的相思之苦吧。
孟德豫欣喜之际,就听“砰”得一声响,那汤盅猛然被挥落,碎瓷片混着汤水溅了一地。
那王才人一脸惊魂未定,旋即便听一声低低的“滚”字,她吓得身子一抖,许久才颤声称是,软着双腿仓皇退下去。
孟德豫怔在原地,亦是心惊胆战,见季渊面色沉沉地站起身朝他走来,他下意识退了一步,然面前人动作极快,宽大的手掌蓦然掐住了他的脖颈。
开口,声音低沉仿佛来自阴间鬼域。
“孟德豫,你难道不知朕最讨厌什么吗?”
那手掌合拢毫不留情地用力,孟德豫一时呼吸不上来,很快面色发紫,双眼翻白,可还是挣扎着艰难道:“陛下……饶……饶……命……”
在他感觉快要濒死之际,忽觉脖颈一松,被猛地甩到了地上。
他跪坐在地剧烈得呼吸着,待缓过来,再一抬首,便见东面的密道大开,季渊已躬身走了进去。
孟德豫捂着胸口,不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少顷,还不忘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长长记性。
他错就错在不该大着胆子揣度季渊的心思,还小瞧了他家陛下对燕妃娘娘的真心,觉得燕妃娘娘在他家陛下的心中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旁人替代。
可长得再像,终究也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第68章 两相欢已解
整个露华宫被静谧笼罩, 只能听见窗外风吹竹林,叶片摩挲发出的簌簌声响。
季渊走出密道时,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往日灯火辉煌的正殿此时却是清冷冷一片。
他缓缓踏进去, 摸黑进了内室, 在那张雕花螺钿拔步床上躺下。
冰冷的衾被早已没了前主人的气息, 可季渊总觉得还能隐隐从上头嗅到燕沅身上幽淡的香气。
方才动过火,此时他只觉胸口发疼, 一阵阵抽搐着似要裂开。
季渊已经分不清, 他的疼, 到底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那个离开的人。
这么多年, 他居然头一次理解了季承嗣当年的想法,即便不择手段也要把自己在意的东西留在身边, 就算那人不在意自己。
一片寂静中, 偌大的殿里忽而想起一声冷笑。季渊将手臂搭在额上,面露自嘲。
有什么用呢?囚得住人却得不到心。
往后两相欢再发作,痛苦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
燕沅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露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