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觉得娘亲今日格外地温柔,换作平日,娘亲只会粗暴地给她扎个束发了事,哪会像今日这般细细地盘捻,她冲着水中美美的自己,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不知谁在打水漂,石子飞过水面,划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一下下地涤荡到岸边。
“看见没,七个水上漂!”钱团子颇为得意地叫嚣了起来,“任你们怎么打,都打不出我这样的水准来。”
宋团子吊着一条受伤的胳膊,不服气地吹道:“要是我没受伤,岂止七个,十几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年年挠了挠耳朵,“秧子,别吹了。”
宋团子烦他一眼,“那你行,你来飞个十几二十个给我看看。”
年年从地上拣起一块平切的石子,甩开手臂,作势要飞出去时,岁岁气恼地朝他们仨喊了一嗓子,“不许在我这个江面飞石子!”
年年一石子激出去,水面上窜起了十个水漂,他声音高昂地喊道,“瞧见没,在岁岁的阻拦下,我还打出了十个水漂,厉不厉害?”
钱团子呛声道:“岁岁哪有阻拦你?”
“年年,不要在这边打水漂,岁岁要顾影自照,”楚兰枝编好了手上的辫子,收了梳子,“可以了,你美美地照水看一看吧。”
“娘!”岁岁被娘亲笑话,嘟囔了一声。
年年服软道,“岁岁,我错了,你继续臭美,我不打扰你了。”
“人岁岁美美地照着呢,你俩真是烦人,打什么水漂,弄皱了人小姑娘的水镜,照出个丑八怪来怎么办?”宋团子调笑道。
钱团子笑着说,“你个嘴碎的,再说,岁岁拿石子嘣死你。”
岁岁应景地拿出了弹弓,摸出三粒石子,对面三人见状,脚底抹油地跑了起来,随即四散地找地方躲去。
楚兰枝看着他们闹腾,笑着笑着眼神就暗了下来。
早饭吃的是鱼片野菜粥和炒野菇。
年年、宋团子和钱团子的脑袋上都鼓起了一个大包,众人好奇,问清楚缘由后,许珏和李尚庆敞开怀地大笑不止。
船只顺水漂流而下。
楚兰枝靠着微微晃荡的船板,见所有人都在,她挑明了话道,“到了永安城,钱清玄和宋易跟着李公子和夫人下船。”
钱团子和宋团子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师娘,我不下船,我要护你周全。”
“我也不下船,师娘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你们已经护过我的周全了。”楚兰枝继续说着,“到了广裕县,年年和岁岁跟着许公子下船。”
年年一下挺直了后背,“那娘亲你呢?”
楚兰枝淡然开口,“我带着苏世卿和蔺甲,继续坐船往下游走。
“不行!”四个团子齐齐喊出声来。
楚兰枝狠了声道,“谁不听话,就让船靠边停下,把他扔到荒山野岭里。”
说完她偏过了头,不去看他们通红的眼睛,和留下的滚烫热泪。
“一路上有我护佑师娘,还有蔺甲在,师娘不会有事,”苏乞儿压着眼神说了他们,“你们不要闹。”
“娘亲,我们就在江上漂,等着爹爹来救我们不行么,为何非得要分开?”岁岁哭得不能自已。
“师娘,苏乞儿的武艺比不过我,你要带就带我。”
“你受伤了,娘亲要带也是带我。”
“别说了!”楚兰枝从未如此严厉地冲他们发火,“再说都给我扔下去。”
她看向甲板上的许珏,“他们有没有跟过来?”
“我看了一路,”许珏回头瞧着她说,“没有发现可疑人。”
楚兰枝紧涩了声音,“在哪下船?”
许珏看着船舱里哭成泪人的几个孩子,难声道:“这里靠边停船最稳妥,李尚庆,你识得这条路吗?”
李尚庆将船往边上划,“识得。”
钱团子和宋团子眼看着船就要靠岸了,他们哭肿了眼睛,一下下地抹着眼泪,眼里越描越花。
李尚庆和李夫人牵着钱团子和宋团子下了船,看着他们站在岸边,两个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还在一个劲地喊着“师娘”,楚兰枝还是狠了心地命道:“划船。”
船只渐行渐远,将他们抛在了岸边,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