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的外祖父一家被血洗,只剩他逃了出来。
再后来,他被追杀到衡州,遇到了他念了十年的姑娘。
那姑娘实在傻得可爱,怕是不小心跑到了这院子里来,小步子细碎,被他吓着了还不走,蹲在他面前,明明眼神里满是不舍,却仍递给他一块心爱的点心。
后来几日,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治伤的膏药给他,还拎了许多吃的过来,小小的身子拎着个食盒,走路晃晃悠悠,有些滑稽,却让晏沉目不转睛。
她把肉肉的食指搭在樱唇上,轻轻“嘘”了声,声音软糯:“我偷偷拿了母亲的碎银子买给你吃的哦,为了甩掉嬷嬷来这儿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
她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处理伤口,眉头皱成了毛毛虫,不高兴:“谁这么坏啊,把你伤成这样,你留这么多血得多疼呐。”
晏沉早就习惯了,给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后,就要闭眼休息,岂料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威胁他:“喂,你不吃饭我就戳你伤口喽!”
晏沉无奈,便乖乖打开食盒,果不其然,除了上层的饭菜,一碟栗粉糕端端正正地躺在食盒底层。
他拿起一块送到嘴里,就见小姑娘睁着杏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甜吗?”
晏沉点了点头,吐出对她说的第一个字:“甜。”
甜到心里去了。
***
小姑娘走后,皇后派来的人就找到了他,带他进了皇宫,他这才意识到,他对那小姑娘的名字和籍贯一概不知,只看到她的右手心有个小小的红痣,这样他要如何找到她?
只怪皇后唯一所出的七皇子晏沨无心帝位,所以她才会屡次派人保护晏沉,为的就是把他带进宫记在自己名下,也是给自己以后添份保障。
晏沉本就浓眉深眸,俊美非常,进入回知堂学习了几年,在学识见闻上也多次被太傅夸赞,一时成为京中待嫁女子的理想夫婿。
纵使晏沉的生母身份低微,但是被记在皇后名下,就是正经的嫡子,再加上过人的身份样貌,可不被人惦记着吗?
晏沉在宫里站稳脚后,就曾派人去寻过那小姑娘,可是找遍衡州都没有她半个人影。
直到一次宫宴,他无意间看到盛听芙手心的红痣,欣喜若狂,半分都未犹豫就向先帝求旨娶盛听芙为正妃。
所幸的是盛听芙是皇后的侄女,如此盛听芙成为他的王妃就顺理成章了,并为他生下了嫡子晏珏。
一年后,先帝驾崩,遵其遗诏,晏沉为新帝。
当年晏沉与各皇子在回知堂读书,听到的风凉话不计其数,但晏沉只是装聋作哑,恍若未闻。
人人都以为晏沉是个软柿子,可谁都没想到,晏沉竟然会成为大渊的帝王。
晏沉登基后,将数个皇子不是送去镇守边境,就是分封到地产贫瘠的穷苦之地。
许多人以为,晏沉如此作为是因为当初皇子们的风凉话被晏沉记在了心里,可少数知道其中阴私的人却知道,晏沉是在为他外祖家报仇。
一时间,朝堂上噤若寒蝉。
纵然晏沉在朝堂上手段凌厉,但依然对盛听芙极好,只是她的身子因生晏珏而受损,以后再有身子恐怕有些困难,晏沉一直劝慰她才让她没那么伤心。
晏沉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次他一时兴起,问起盛听芙还记不记得衡州的初次相遇,可谁知她竟说自她出生便未出过京城。
连衡州都未曾去过,何来初遇?
晏沉这才知道,是盛听芙当初想嫁给自己,而太后知道晏沉一直在找一右手心有红痣的姑娘,就将此事告知盛听芙,与她一同欺骗晏沉。
可笑晏沉还以为他的运气竟如此好,一直在找的小姑娘竟自己跑到他面前,却也怪他当初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竟都没派人去调查过。
晏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抽去了气力,不再去盛听芙的凤栖宫,也不愿见她,直到盛听芙病重闭眼之前都未曾见到晏沉最后一面。
随带着,对她所出的晏珏也不待见。
再后来,上天还是没有辜负他,等了十年,他终是等到了当初的小姑娘。
***
苏妧终于想起幼时在衡州的事,可她从没想过,晏沉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还找了自己那么久,更让她没意料到的是,仅衡州那几日的相处竟让晏沉记了她十年。
“陛下……”苏妧早已泪流满面,她在别人眼里一直是那么受宠,也是那么自信,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时候对自己有多不自信。
殊不知早在十年前她就已在晏沉心里扎下了根。
晏沉轻柔拭去她的泪珠,心疼地将人抱紧在怀中:“所以娇娇,不要推开我好不好?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不想再次失去你。”他的下巴抵在苏妧软乎乎的头顶,“你也不要为我担心,我是这大渊的皇帝,还会被那些人威胁不成?”
苏妧从他怀里抬起头,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笑道:“嗯,陛下,嫔妾知道了。”不知又想起什么,眼里又泛起泪来,晏沉忙轻声哄她:“这是怎么了,娇娇怎么变得这么爱哭?嗯?”
苏妧瘪着嘴,眨眨眼可怜巴巴将眼泪憋回去:“陛下,你对嫔妾太好了,所以嫔妾要……”
话音未落,苏妧踮起脚,将一吻送至晏沉微凉的唇上,贴着他的唇瓣,说话间带着撩人的痒意:“陛下,谢谢你。”
晏沉轻笑,伸出手扣着苏妧的后脑加深这个吻,舌尖掠过她唇齿的每一处,描摹着她的唇形,良久,晏沉才放开她,声音略显沙哑:“你呀,只要陪在我的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了,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苏妧双颊泛红,樱唇鲜艳欲滴,气喘吁吁地点头:“嗯,嫔妾记住了!”
晏沉搂着她一同往外走去,苏妧突然问:“陛下,许贵人唱的曲儿好听吗?”
晏沉闻言愣了愣,低低笑起来:“娇娇,你这是吃醋了?”
苏妧一手拢了拢鬓发,一手虚虚按在心口,娇嗔道:“嫔妾心里可醋的紧呢,陛下可闻见酸味了?”
“那娇娇将朕推到别的宫里的时候,朕心里也吃醋的紧,如此咱们就算是打平了。”晏沉也将旧账翻出来,苏妧一时语塞,撅着嘴看他。
“好娇娇,朕都没碰她们,你就莫要生气了,今天是你生辰,就咱们俩过好不好……”晏沉败下阵来,软声哄道
“当然好啊,嫔妾还为陛下做了件中衣,待会陛下试试看合不合适。”
和玉和宋嬷嬷、安福三人并排站着,看着小主和陛下直直朝前走去,有些愣。
“陛下和小主……没看见咱们?”和玉扯着嘴角问。
还是安福看的清,潇洒地理了理衣褶:“看和玉姑娘这大惊小怪的,陛下和苏婉仪这会儿破镜重圆,又是小别胜新婚,哪儿瞧得见咱们呐!”说着哼着小曲儿轻快地走了。
和玉和宋嬷嬷相视一眼,皆笑了出来。
***
“苏姨娘,我和三弟来看你啦!”这日苏妧刚起不久,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
苏妧朝窗户外看去,笑道:“知道了,瑜儿这么大声儿,还离聆风阁远远儿的姨娘就听到了。”
晏瑜闻言忙捂住嘴,又指指苏妧的肚子:“那我小点声儿,不能吵着小弟弟。”
晏珏过了年窜高了许多,也应和着点头,与晏瑜笑嘻嘻地坐在板凳上。
两人先是用了些点心,才对苏妧说:“苏姨娘,我和大姐姐那日在御花园看见个小猫儿,就偷偷养在那假山缝里了,苏姨娘今日陪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苏妧即将临产,太医让她多走走,对生产有好处,她看外头太阳暖和,两个小孩又这么期待地看着她,哭笑不得地应下:“好,待姨娘收拾好就随你们去。”
二月里的花开的还不多,但也还不算冷清,苏妧这么些日子都未曾去过慈宁宫,她也不是在埋怨太后,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后罢了。
苏妧坐在石凳上,看着那两个小家伙在假山里掏掏弄弄,不时听到几声细弱的猫叫,笑了声,心想:若是能和他们一样单纯多好。
“苏姨娘,你快来看啊,小猫在这呢!”晏珏朝她招手,高兴地喊她过去。
苏妧笑着起身朝那走去,快到时,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心!”。
苏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推到在旁边,而后是一阵“哐啷”的破碎声,夹杂着周围宫人的吸气声和尖声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修了很多次,总感觉自己写的好干
怕会让大家失望
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无脑喷除外)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6章 晏琅
“小主!”“秦贵人!”
御花园一时慌乱起来, 苏妧捂着肚子, 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还有种坠涨感, 她朝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看去,秦月祺倒在地上,旁边是一堆破碎的花盆渣。
“祺姐姐, 你怎么了!”苏妧不用想也知道是秦月祺救了她,她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是肚子实在抽痛难捱。
宋嬷嬷在一旁将场面镇定下来, 突然惊道:“小主, 你羊水破了!”
幸而宋嬷嬷是见过这些场面的,用手将苏妧的臀部托高,又转头吩咐众人:“和玉你快去把吴院判找去聆风阁,再找个太医来给秦贵人瞧瞧,轿辇快过来, 将小主挪到辇上赶紧回聆风阁!”
和玉忙不迭地朝太医院跑去, 晏瑜和晏珏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在一旁呆愣着, 还是晏瑜先反应过来,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吩咐道:“快去通知父皇,说苏姨娘要生了!”
苏妧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心里慌乱的紧,惴惴不安的。
“娇娇!”苏妧刚要进聆风阁产房, 就见晏沉像一阵风似的跑来,素来冷静自持的顺安帝,束冠歪斜,衣衫凌乱,喘着气到她面前,握紧起她的手:“娇娇,别怕,我在这儿。”
苏妧湿了眼眶,不知是疼痛还是感动:“好,陛下等我,嫔妾定将我们的孩儿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聆风阁的产房在一月就已准备妥当,稳婆也是经过一层层地筛选出来,必须是家底干净,儿女双全的接生老手。
晏沉在外面来回踱着步子,眉头自苏妧进去就没松开过,安福上前劝道:“陛下,这女人生孩子得有段时间呢,陛下不若坐着慢慢等?”
晏沉横他一眼,安福见状,抿着嘴讪笑一声又缩着脖子退了下去,留晏沉在产房门口继续走来走去。
“哎,不是说女人生孩子很疼吗,怎么朕都没听到娇娇的喊声?”晏沉觉得不对劲,突然问道。
宋嬷嬷和明瑟都进了产房,众人也正疑惑着呢,谁都不明白为何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产房里却到现在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时,聆风阁外面有人唱喝:“太后驾到!”太后一听到苏妧要生的消息,便赶紧来了聆风阁。
她匆匆从轿辇上下来,走进聆风阁院子里,就见晏沉面沉如水,不由急道:“怎么了样,苏婉仪和孩子可还好?”
“母后。”晏沉行了礼,将人安排坐着,回道:“现在儿子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只是奇怪里面竟没什么声音。”
苏妧从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痛,只觉得还没开始就已经虚脱无力了,宋嬷嬷给苏妧灌了碗参汤,安抚道:“小主莫怕,陛下也在外面陪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