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大师反问，“若是有这样的母亲，你会不会孝顺于她？”
了空哑然，冲风夫人的品行，确是没有大家夫人的风范。经常骂人，砸东西，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母亲为好。
跨院里，暖意融融，光火盆就好几个。几个女子皆堆在一个房间里。
绣婴儿衣裳的，绣嫁衣的，绣竹子的……还有一个忙着添茶、倒水、加碳……
看着她们手上都有活计，霜玉闲得无聊，问道，“几位姐姐，今儿是十五，咱们晚上可不可以出去看花灯。刚我听外院的姐姐们说，今年的花灯会尤其盛大，她们都跟管家告了假，要出去看呢。咱们不会就这样一直在屋子里呆着吧，年可是要过完了，你们有的时候绣东西。”
心若放下了手里的绣布道，“应当可以吧。”
她也有些闷得慌，从前报仇的那根神经紧绷着，觉得每天有做不完，想不完的事儿。如今一闲就是十几天，她还真是许久没过这种日子，也觉得无聊。
想着过些日子，天气暖了，还是带姑娘们回常宅，种种药材，养养花草，准备出嫁。
霜玉急着道，“那姐姐你快去寻将军吧，不然万一他有什么事儿走了，咱们找谁去？”
“咱们自己去不成啊？”
“不行，不行。”霜玉摇头道，“这大晚上出去，我一个人怎么保护你们这一堆人的安全。”
春雨笑她，“我看你是怕保护姐姐，耽误了你看花灯吧。”
霜玉也不掩饰，“哈哈哈，还是被春雨姐给发现了。十五不应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这是不敢抢了将军的好事。”
夏荷道，“霜玉，你别从这卖弄你今早上才学的词，还不快去寻将军，就说姐姐寻他。”
“好嘞！”霜玉拔腿就跑，与门外进来的小山，撞到了一起。
撞得二人哎哟哎哟直叫，霜玉斥道，“哎哟！小山，你这是干什么呀，撞死我了。”
小山也捂着头解释道，“前院，前院宫里的公公来传旨，将军让我请姑娘速速去前厅接旨。”
霜玉顾不得脑袋疼了，“呀！姐姐，姐姐，快去快去。”
心若欢喜地起了身，一时竟不知穿件衣裳，就那么向门外走去。
春雨忙寻了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大家的眼里装满了欣喜，“姐姐，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第335章 棒打鸳鸯
大家伙的心里，都明镜似的，这圣旨一定是皇上来赐婚的。打心底里，为她们高兴。红桑捏了捏手时原针，这嫁衣可得抓紧了。
心若有些紧张，用手抚了头发，抻了抻袖子，再上下看看自己，“我的样子可还成？”
夏荷忙给她换了一只镶红宝，戴流苏的钗，“喜事，戴得喜庆些。”
“快点儿吧，一会儿公公等急了。”
整了整衣衫，随小山疾步到了前厅。风长行正与于公公聊着什么，见到心若，朝她走来，与她站在一起。
于公公看着他们，也是满眼欢喜地道，“真是郎才女貌。赶快接旨吧，慧妃娘娘还等着咱家去回话呢。你们不知道呀，慧妃娘娘是个急性子，这几日围着皇上转，转得老奴都眼花了。
才来的时候还嘱咐老奴，回宫了就回话给她。她好准备嫁妆，你说说，这日子还没定，嫁妆到是急了。”
心若道，“请公公回去转告慧妃娘娘，我会择日进宫谢恩。”
这边风长行与心若跪好，那边于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大周将军风长行，军功浩荡，光明磊落，为我大周好男儿；
有女常氏心若，慧妃娘娘的义妹，秀外慧中，品行端淑。二人两情相悦，特许二人结为夫妻，永世白首，择良辰吉日完婚。”
于公公宣旨完毕，将手中的圣旨，向前呈，“恭喜风将军，贺喜风将军，请将军接旨。”
就在风长行满脸欢喜伸手去接圣旨时，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这道旨意，我风家不接。”
众人齐齐愣住，连于公公也愣住了，宣了大半辈子的旨意，这还是头一回，竟然有人敢不接旨，真是嫌命长了不是。
风夫人一身布衣，走进院子，眼里满是怨毒，冷冷地看着这一院子的人。
身后跟着一个嬷嬷，一个丫头，外加韩国栋。风长行脸色也顿时暗了下来，拉着心若起了身，满脸怒意地看着风夫人。
最为尴尬的是心若，这个情境下，一向灵活便通的她，竟不知如何自处。不知说什么，不知看向哪里，真儿真儿地手足无措。
于公公反应过来，也怒视着风夫人道，斥道，“夫人，你可知，你方才讲的是什么话，不接圣旨便是违抗圣命。念你老人家是风将军的母亲，方才之事，咱家就当没发生过，这圣旨还是顺利的接了吧。”
风夫人丝毫不让步，“不就是违抗圣旨吗，请皇上杀了我便是。”
“你……”
于公公竟无言以对。皇上自然是不能因为此事、而杀了风将军，甚至风夫人。这一点风夫人早己想到，所以才有恃无恐，违抗圣命。
一时之间，让本己冰冷的天气，又冷上一倍，院子里的每个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似一早霜玉堆成的雪人。
风长行打破沉默，伸出双手向前，“公公，这圣旨是给我的，我接便是，与旁人无关。”
话音刚落，风夫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奔向院子一角的一根柱子，在众人错愕中，一头撞了上去。
血呼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人也栽倒在雪地上。那血顺着面颊，滴在白雪上，虽只有几滴，却是那样的刺目、刺心。
韩国栋呼喊着跑了上去，“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圣旨又怎样，圣旨也不能拿人命来祭不是。”
一旁的嬷嬷和丫头也上去，将风夫人扶起坐好，风夫人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这种情况下，再也不能说圣旨的事儿了。风长行忍痛咬牙道，“公公，您先回宫吧，今儿的事儿、我会亲自进宫向皇上解释。”
于公公拍拍风长行的手，示意安慰。再看看己是眼中带泪的心若，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事儿，可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娘亲，不惜抗旨，搭上性命，也不成全儿子的婚事。临走还不忘记瞪了风夫人一眼。
看着乱乱的院子，还有那刺目的血迹，心若道，“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常宅。”
“心若，你……”
心若抬起手，轻轻拭去风长行脸上的泪，“我在常宅等你。”
风长行没有再讲话，挥手让青山带人帮她们去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心若的确不适合住在风宅里，等母亲醒了，他要亲自问问她、是不是他的母亲。事实上她也许根本就没昏过去。
待心若她们一行离去，风长行直接进了风夫人的屋子，喝退所有人，韩国栋不肯离去，义正言辞的道，“表弟，你己经把姑母气成这个样子，你还想怎样？”
风长行喝了一声道，“来人……”
长九第一个冲在前面，上来就给韩国栋一耳光，“少废话，将军要你滚，你给老子痛快儿的出来。”
风长行站在风夫人的榻边，缓缓地道，“我只想问您一句，今日之事到底为何？”
风夫人未起身，却开了口，“不为何，就是不想叫你如意，不想叫你顺心。”
风长行咬牙道，“你到底是不是我母亲？”
“就算我说不是，你还能找出你第二个母亲吗？我是你的母亲，我若不是，谁是？”
“我想韩家人会知晓，你猜我要是给他们很多银子，他们会不会说出来。我早就知你非我生母，所以每次韩家人来，我都开心，因为她们一来，你就发脾气，还不得不给东西，我很开心。
你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她们手上，所以风家的东西，才源源不断地流入韩家，而你又不能发做。这种痛苦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风夫人气得竟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半面额头裹着白布，配上狰狞的表情，甚是恐怖，指着风长行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说我不是你生母，你可有证据？”
风长行似乎撤了气，缓缓地道，“有些东西，不必证据，心就能感知。其实我父亲早己察觉，所以他留了许多东西给我，藏在外面，有宅子，有银票，有一院子的东西。
而你，风夫人却不知道。风夫人你说，我还需要证据吗？”
第336章 星君如月
“给你那么多东西，又如何，你最喜欢的不是没有得到吗？”
风长行己转身向外走去，“这个不劳你费心，凭我目前的实力，我想得到的东西，应当就会得到，你信不信？”
“哼！”风夫人冷笑，“我不信……”
“那你老就好好地活着，等着看这一幕吧。”
心若在风宅的东西，本就不多。不过是随身的衣物，还是过年的时候才置办的，本也没想在风宅常住。
早就料到风夫人若是回来，毕竟不方便，没想到她却这般，叫人无法想通。有了大家的帮忙，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于傍晚之前便己到常宅。
之前霜玉她们住在这里，后来黄坚也在这里住过几日。炭呀，水呀，这些过日子的东西都还有，屋子也还算干净。大家七手八脚地、一会儿也就收拾完好。
霜玉不想让心若干活儿，但是她总是抢着干。红桑悄悄地对霜玉道，“让姑娘忙碌吧，不然坐在那里，想着白日里的事儿，心里不会好过。”
霜玉本想着、大家定是收拾收拾就歇下了，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听说风夫人满脸是血。
这个死老太婆，真是恨死个人，若不是将军的母亲，恨不得杀了她。
这下子可怎么办，皇上都没办法震住风老太，将军可还会有法子，真是愁死人了。
风长行让几个山都跟到了常宅。一是心若与春雨她们分不开，二是青山做事沉稳，有他在这里，同三个山一起护着这一院子的女人，他也放心些。
收拾妥当，心若却穿上了出门的衣裳，对噘着嘴有霜玉道，“走吧，去叫上夏荷，红桑。”
霜玉瞪圆了眼睛，“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看灯吗？不会真的要去看灯吧？”
心若道，“我也早听说了，今年的京城的灯会，特别地隆重，也许咱们以后看不着了，去看看也好，一年不过这一次。”
霜玉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谁说的，以后每到十五、咱们不都可以去看吗。”
“去吧，去叫人，快走。再不走，说不定我要反悔啦。”
霜玉噌地一下就出了门，扯着嗓了喊人，“看灯啦，看灯去啦，快出来呀……”
青山见大家都想去，也没法子，只好分派任务。为了安全，青山命小山，雪山，远山还有霜玉一起护着心若。
心若笑道，“哪就需要这么多人了？”
青山道，“姑娘，将军吩咐过，万万不能出差错，还是细心一些才好。”
心若听从了青山的安排，不过嘱咐霜玉道：“可不许乱跑，咱们对京城不熟，又是晚上，人又多，丢了就回不来了。”
能出去看灯，霜玉己经一百万个开心，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姐姐，我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旁。”众人准备好，驾好了马车，开门出院子，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风长行。
风长行早己到了常宅门口，几欲抬手敲响门上的铜环，却几番地收了回来。只能立于门前，抬头望天，这一生中还从未遇到、这样过不去的坎儿。
进得院中，面对心若，说些什么。说母亲不是亲生的，说暂时没办法成亲，说他真的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门开了，“你来啦！”心若上前牵了风长行冰冷的手“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看灯，听说今年的灯会特别隆重……”
坐进马车里，一路上心若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今天绣的竹子很好，再也没有东倒西歪，直直地两根，很漂亮，明儿给你看看，只是不许笑话我；
你说丽妃娘娘，慧妃娘娘什么时候能掀出旧案呢，我是否需要进宫去谢恩。
可是现下去谢恩，早了些，还是等等吧，等旧案结束，有了定音，一道去谢；
出了正月，春天就要来了，我在常宅里种上许多芍药，你说好看吗？小湖里估计没有鱼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效外的河里、捉上几条可好，霜玉一定高兴。”
风长行静静地听着，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最后将她拥进怀中，紧紧地，久久不放开，心若也用了力气抱住他。两个人的泪，皆无声流淌。
若可以，愿姻缘树下共求月老，执手暮暮朝朝；
若可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若可以，愿化作空中蝶双双，自由飞去不留痕。
“将军，前面的路，马车走不了了。”
心若掀开帘子看外面，路上到处是人，接踵摩肩。下了马车，二人手挽手，随着熙熙攘攘地人流向前走。
宝马香车，银花火树，灯月交辉，往来如昼，好一个盛大的元夕。可这些似乎与风长行，心若二人无关。
他们只是在人群中行走，手牵手行走。不知要去向哪里，人群往哪儿走，她们就往哪里走。心若任由他牵着手，不问去哪里，去哪里都好。
十五这一日，有一句俗语，人约黄昏后。大周的民风还不是很开放，男女是不能私自见面的，除了十五这一日。
不知不觉随着人群走走了河案边，离灯会有一点距离，相对安静些。河岸边不时有一对对年青男女。
心若扯住了风长行道，“别去那边打扰他们。”又指了指对岸的一排食肆，“走得冷了，去吃点东西。”
挑了一家干净的馄饨铺子，小二殷勤上前，馄饨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心若双手捧着碗，吃了一个，抬头却见风长行在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