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施昭云。
赵渊暗暗琢磨着这四字,她前日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施昭云,转眼就出尔反尔了?
赵渊不是耳根子软的人,此刻却顺着苏酌辰的话冷冷道了句,
“嗯。看来她还真是不想活了。”
苏酌辰拍了个巴掌,痛心疾首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陛下您千里迢迢地来找她,她倒好,三心二意,还在和那个施昭云藕断丝连。”
赵渊凛然道了句,“走。”
苏酌辰有点摸不着头脑,“走?走去哪里?”
赵渊全是峻色,“去王子府,劫人。”
……
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后,玉栖一直都住在施昭云的王子府中。
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四处都是大红喜字,正在准备大婚的陈设用品。
玉栖虽然恼怒,却因为魏公子那三十鞭子而无可奈何,任由施昭云折腾。
晚上,玉栖正在书房点灯看书,施昭云拿着茶水和夜宵来看她。
“阿栖,别总熬夜看书,伤眼。我亲自下厨给你准备了茶点,你多少吃一些,好吗?”
玉栖瞥了眼点心,又瞥了眼施昭云。他今晚穿了身牡丹纹暗红长袍,其上镶嵌富丽的金线。施昭云平日不喜穿这般喜庆的颜色,今日显然别有目的而来。
玉栖收回视线,手中的书仍没放下去。
她淡淡道,“多谢王子。”拿起毛笔,却并没有吃施昭云茶点的意思。
施昭云见她这副态度,略微有些尴尬。
他转而帮她研磨,一边研墨一边道,“阿栖,非是本宫强逼着你成婚,只是咱们的婚事已经耽搁太久了,早点办完早点踏实。”
顿一顿,又柔声道,“你放心,咱们成婚以后,只要你不纳妾,本宫会好好当个贤内助,辅佐你,有本宫的支持,你会在越国过得顺风顺水的。”
玉栖是被迫留在王子府中的,此刻听施昭云讲这些肉麻的话只感厌烦。她神思有些缥缈,不由自主地念起了别院的魏公子。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烫伤好了没有。就算她要成婚了,也该把人家好好地送走。不然她这样说消失就消失,也忒不负责任,那公子必会摸不着头脑。
施昭云喃喃说了半晌,见玉栖心不在焉,醋意又生,皱眉道,“阿栖,你就别想着那个姓魏的外室了。他以下犯上,伤了本宫,本宫没跟他计较已是宽宏大量,是断断不会容许他入府为妾的。”
玉栖不冷不热地打断道,“王子别乱想,我没有。”
说着便欲起身,和施昭云同处一室着实拘谨难受,她准备寻个由头出去透透气。
施昭云沾了些委屈,不让她走,也不让她起身,“阿栖,你又要去哪,你为什么总要躲着本宫,一个笑脸也不愿给本宫?”
他说着,蹲下来,将下巴磕在玉栖的膝头,一副温驯而贤淑的模样。他的睫毛眨了眨,嗓音沙哑而亲昵,“阿栖,你能不能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个人好,行不行?”
他的下巴在她膝上蹭来蹭去,似是在撒娇。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料,玉栖还是感到一阵令人不悦的麻痒,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极为不适应。
她几欲呕出来,激灵地甩开施昭云,站起身,眼中泛起些微的厌恶,“你……你别这样,行吗?”
她抵触的动作过于明显,施昭云被带得差点瘫倒在地上。
施昭云深褐色的眼珠滑过一抹羞愤,随即被更为浓重的不甘取代。
他强撑着挤出微笑,追上她,“行,行,阿栖,你不喜欢,以后我便不做了,你别生气。你要实在生气,打我一下泄愤好不好?”
说着又要抓她的手腕。
玉栖下意识闪开,口不对心地道了句,“没事。”
施昭云欣慰地又对她笑了一次,竭力展现他的友好。他比玉栖高,虽然没有高太多,但他总归是比她高的。
他低下头来欣赏她,红烛下的玉栖,有乌云般的头发,芙蓉般的面孔,清水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她的红唇仿佛会说话,不断拨动着施昭云的心弦,像一个引人躁动的无底洞。
那一瞬间,施昭云终于明白,那澂朝皇帝为何对她如此着迷、为何非她不可了。
饶是她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他也拒绝不了她的魅力。
施昭云的手试探性地接近她的肩膀,用比水还柔的语气道,“阿栖,我们就要做夫妻了,我们将会携手一辈子。今晚,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说着,将自己带来的茶水倒了一杯,送给玉栖,“今日匆忙,没来得及准备酒水,就暂时以茶代酒,阿栖你就喝下吧。过几日大婚之时,咱们再正式交杯合卺。”
这杯茶水中,他偷偷放了暖春散。
喝下之人,不出片刻,便会神志模糊,浑身燥热。
他每每想起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巧笑嫣然,他就嫉妒得要发疯。明明他们才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别人都是横刀夺爱。
用这种方法,他是逼不得已。
阿栖,原谅我。
施昭云唇角颤了颤,在心头默念。
玉栖显然对茶水不感兴趣,挥手格开,“我不渴。”
施昭云早已料到她会拒绝,道,“前几日的事,确实是本宫不对,本宫给你道歉。你喝下这杯茶,咱们就算和解了。不然,阿栖你就是没有原谅本宫,本宫就一直给你道歉,直到你原谅为止……”
他喋喋不休个不停,玉栖被他弄得厌烦至极,随口将那茶水饮尽。
“好了,别说了,我喝了。”
施昭云心头一阵狂喜,正要准备进一步计划,身后向后一歪,却不小心撞到那墨汁上,弄了一身的黑墨,还有几滴溅在脸上。
墨水有淡淡的臭味发出来。
玉栖见他那副脏样子,道,“王子,你的衣服脏了。”
施昭云想说不碍事,玉栖却替他说道,“先去换换吧。”
谁能想到关键时候发生这种意外,施昭云不悦,有种鱼刺卡在嗓子眼儿的感觉。
他不想走,玉栖目光寒冷,没有丝毫的旖旎之意,想是药效还未发作。
施昭云闻了闻手上的墨,只好妥协道,“好吧,阿栖,那本宫先去换件衣服。你就在这儿等本宫啊,千万别走开,本宫很快就回来!”
说着连跑带颠地奔了出去。
玉栖轻嗤了一声。
这人,奇怪死了。
换件衣服而已,怎么着急得跟投胎似的。
她摇了摇头,刚要叫人收拾一下桌上的墨汁,蓦然感觉头顶一沉。
这昏沉感来得太过突然,好像有个铅块,忽然坠在她脑子里。与此同时,她还有种身处沙漠般的巨热,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这感觉……
玉栖忽然看向施昭云的茶水。
遭了。
……
王子府高墙之外,赵渊和苏酌辰正准备翻墙。
两人都身负武功,高墙虽厚,却也难不倒他们俩。
赵渊低声道,“一会儿我独自翻进去,你在此处等着。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我便会带着她出来。”
苏酌辰道,“得嘞。”又道,“陛下,王子府守卫众多,您要是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喊一声就行,臣在外面听得见。”
赵渊挥挥手道不必。
他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见她,他得潜入她寝房的屋顶,把她悄无声息地弄出来。
翻过墙,赵渊穿过一片太湖石,刚要踅摸一下玉栖的寝房,却蓦然看见了个熟人。
是施昭云那厮。
他穿着身墨绿色的袍子,急匆匆地往什么地方走去,旁边的仆役一边低声问他,“王子殿下,那药可管用了?”
施昭云走得甚快,风风火火,连话都来不及说。
“……她喝了,肯定管用。”
仆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追上前去,“恭喜王子,贺喜王子。”
施昭云脸上晕红,略有得意,“等本宫好事成了,重重有赏。”
赵渊听了两句,心中猛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贼子在前,焉有不杀的道理。
他飞身上前,手起手落,就将那仆役砍晕了过去。施昭云“啊”的一声惊呼未尽,便闷哼一声,被赵渊踢进了太湖石林中。
赵渊不屑,顺着施昭云的方向,推开了偏室的一处寝房。
他将头上的帷幔摘下来丢了,反正已决定带走玉栖,无所谓她认不认得自己了。
然而方一推开门,室内一股浓烈的甜香便传过来。
女子迎头撞在了他的怀中,双脸晕红,唇珠微动,脸上全是凌乱的泪。她慌痛至极,死死地揪着的衣衫,两只瞳孔恍然已失了焦距。
她唇中吐出一股甜香,拔下一根朱钗,就要戳在赵渊心口处。
“施昭云,你好无耻……我,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完-
第56章
◎赵、渊?◎
赵渊喉咙微涩,避开了那致命一击,将玉栖手中的利钗打落。
他见她青丝散乱,微翘的鼻尖上满是豆大的汗水,眼尾泛红,连呼吸都是颤的,不由得恻然生怜,
“栖栖,你怎么了?清醒一点。”
此刻他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伪装,玉栖的双眼却好像看不见他一般,只将他当成施昭云,拳打脚踢。
玉栖有些体力不支,眼皮只能扒开一条小缝儿,巴掌大的小脸蛋上全是纵横的泪水。
赵渊瞥见了被打碎的茶水杯,忽然想起了方才施昭云和小厮嘀嘀咕咕说的话,稍加联想,便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这是中了那种药。
赵渊羽睫轻颤,漆黑的瞳孔中瞬间染了血腥和冷厉。
好个施昭云。
竟敢这么对她。
他要不把这厮剁成肉酱真是枉为人君。
赵渊抿了抿唇,将玉栖打横抱起,平放在榻上,给她灌了两口凉茶。又疾而奔到墙边,用手指打了个哨儿,找苏酌辰要几颗那种药的解药来。
苏酌辰是个纨绔子弟,平日多流连于花丛之中,应该见识过不少这种场面。
赵渊并不确定此刻苏酌辰手中有解药,只抱着试试的心态问问,没想到还真要了来。
苏酌辰挠着后脑勺,“陛下匆匆赶出来,臣还以为发生了何事,竟是这事……原来您也这般风流,竟用这种手段……”
这家伙说话不着边际,赵渊拿到解药后,也懒得跟他多说,如一道虚影般就消失在了高墙之内。
解药一共有两颗,一颗颜色浅些一颗深些,浅色的要立刻服来解急毒,深色的则要等人醒来之后,再行服用,来清余毒。
赵渊这一来一回甚是快速,不过须臾的工夫。回去时,玉栖已禁不住浑身的暑热,自己微微扯开了衣领。
赵渊眼神暗了些,忍着性子将她扶起来,轻掐着她的下巴,将浅色解药先喂了下去。
玉栖昏沉之中放纵形骸,一边哭着说些谁都听不懂的呓语,一边双手乱抓,在赵渊身上胡乱抓扯。挣扎中,她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如一片羽毛,碰上了他的手指。
赵渊嘶了声,她的每一下挣扯都像搅在他的五脏六腑上,弄得他抓心挠肺,着实忍不住了,在她耳边低声威胁一句,再敢乱动便不客气了。
他不欲趁她之危,却也禁不住这三番五次地拨弄。况且,自她离开后,他们也确实很久没有肌肤之亲了……
也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解药起了作用,很快玉栖便停止了哭闹,安静下来。
赵渊摸着她脸颊上那烫人的温度一点点地褪下去,才轻舒了一口气。
总算。
姑娘的睡颜很美,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晶般的小泪珠,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娇怜又脆弱。
赵渊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还跟从前在他身边时一样,令人沉溺,看着她,他不由自主地将此行的目的抛在脑后了。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轻敲了两下门。
“王子?王子殿下,您在里面吗?”
那声音甚是急促,即将要破门而入。
还有其他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怎么办啊,四处也找不到王子。
“王子方才还在玉大人的书房里,想必此刻也在。”
“王子怎么不应声?咱们要不要闯进去看看?”
……
赵渊双唇抿成一条线,想必那群仆婢四下也找不到施昭云,才跑到书房这边闹腾。
当下四处无遮掩之地,赵渊只好也躺在了小榻上,揽着玉栖,拉扯着被褥盖过了头顶。
这番动作才刚做完,门就被嘎吱一声推开。
那群人看见鼓起的被褥,顿时明白了一切。面面相觑,尴尬又不知所措。
“王子,王子殿下!原来您真的在这儿!小的们四下都找不见您。”
赵渊暗暗冷嗤,拿捏着施昭云的语气,“快滚。”
那些人有些犹豫,结结巴巴地说,“王子,女、女王陛下驾到了,正在前厅,宣您和大人过去。”
赵渊不为所动,仍说,“滚。”
那些人没见过王子如此疾言厉色,闻着这满屋的旖旎之香,不敢过多逗留。嘴上连连道,“是,是,小的们这就下去,您和大人也快些,女王陛下正等您呢。”
玉栖本自头痛欲裂,胸膛还被什么东西塞住,那种引人作呕的感觉断断续续地往上反。
但刚才有人往她嘴里送了什么东西,之后这闭塞感便慢慢消失了。
她眼前发黑,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一股极熟悉熟悉的幽香充斥鼻窦,惊得她心神巨震,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某个人。
她听见有人在断断续续地说话,睁开眼睛,视线一点点地由模糊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