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的目光在那枚玉佩一扫而过,最后看向捏着玉佩的纤白手指,眉心先是一簇,随后开口轻声说道:“和田玉。”
“正是,西北特产,就当是本宫给殿下的见面礼。”
她说话声音又冷又淡,一字一字在逐渐高昂的琵琶声中清晰可闻。
陆停捧着酒盏的手指微微一动,摩挲着青铜器具上的嶙峋花纹,视线也逐渐上移。
自白皙的手指,到纤细的脖颈,到优美的唇角,停留几瞬后才看到她漆黑的瞳仁。
那目光带着深究,不复温和,温月明心中咯噔一下,心跳几乎要跃出喉咙,连着眼睛都水汪汪的。
——他不会打算破罐子破摔吧。
两人沉默,不妨碍众人的脑补。
贵妃先是辞了这杯酒,便是说温家并不打算掺和储君之事,但她又以长辈的身份送了玉佩,证明不过是寻常长辈关系。
月贵妃无子,确实不需要和太子搞僵关系。
温月明并不理会众人心中的波涛汹涌,只是先一步打破沉默,面不改色地去接那盏酒。
手指间的触感一闪而过,一冷一热,两人皆是一怔,但随后又各自淡定。
一人接下玉佩。
一人喝完敬酒。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听的人耳骨发蒙。
“爱妃果然蕙质兰心。”周焱帝大笑着,拉着她的手反复在手心翻看着。
“浪费了爱妃心爱的玉佩,章力士,你亲自去内库给爱妃挑十块和田玉,定要让爱妃全都满意。”
章力士弯腰弓背,又是夸张地哎了一声。
一场不见硝烟的试探终于在这首乐曲的尾音中消失殆尽。
温月明依靠在周焱帝怀中,心不在焉地看着歌舞。
陆停何时成了这般不露声色的人。
她摸着自己虎口冷不丁想着
若不是身上还有这印记,温月明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发梦糊涂了。
可若是真的,两人闹得不太愉快,她始乱终弃的名头怎么也不该让陆停这般冷静。
温月明头痛欲裂,寻了个借口,把圣人推给云贵妃,借故离开。
上首圣人怀中搂着云贵妃,目光追着温月明的背影离去。
“三郎。”云贵妃娇滴滴地喊着,拉回他的魂,“妾身最近新学了一支舞……”
“不了,端美人今日吐得厉害,朕要去看看她。”
云贵妃脸上的笑微微凝滞,但很快又继续说道:“端妹妹腹中孕有皇嗣自然最是重要,妾身明日便去亲自看她。”
周焱帝摸着她的肩膀,欣慰说着:“本该如此,你啊,就是脾气大了些。”
云贵妃嗔怒,媚眼横斜,当真是万般风情妖且丽。
两人很快便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没一会儿就再一次退到内殿。
上首彻底空了,陆停松开紧握在手心的玉佩,掌心被刺得通红,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神思却又格外清明。
——温月明。
他在沉默间,把这三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压制住心口抑制不住的疼。
这位母妃,他为什么看一眼便觉得心口疼。
那种不甘又愤怒的情绪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仰头喝下一盏酒,任由甜到令人发腻作呕的果酒在喉咙间毫无顾忌地落下。
——他终于回来了。
殿外,下了一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北风刮在脸上好似刀子一般,两侧道路上扫雪的黄门宫娥借着着微弱的光奋力扫雪。
那雪极厚,扫干净一小块地方就要费力扫许久,一个个手指通红,浑身颤抖。
走廊下的温月明目光一扫外面的人,匆匆而走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东宫的仆役。
自来内宫有大小之分,东宫为小,宫娥黄门的衣服便以浅色为主。
她一停下来,原本一直躲在暗处躲风雪的管事见躲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