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娘娘。”
温月明和太子如来时一般上了马车,驷马马车悠悠踏步离开。
“娘娘什么时候离开的?”邵因目送人远去,这才关上门。
“爹走了不久,但丫鬟说朝着前院走的。”卧床养病的邵芸芸盯着爹手指上的伤口,眼眶微红,“您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伤到了。”邵行对着女儿挤出笑来,“过几日就能出门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多买几身新衣服。”
邵芸芸看着他的目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声应了一句:“到时也给爹也做一身。”
“爹整日穿朝服,用不上新衣服。”邵因朝着厅内快步走去。
“你娘身体不好,做鲜艳一点给她带带喜气,你也是,穿好看一些,别被外面的话影响了,对了还有行儿,你买一些补药给他,让他刻苦读书也要注意身体。”
“爹,娘说想以后等你致仕厚,我们一起回甘州老家去。”身后的邵芸芸冷不丁开口说道,“这里的烤羊肉都没有老家那边好吃。”
“油茶也不地道。”
“天也不蓝。”
“水果也不甜。”
二十五的姑娘明明正当年少,眉宇间确实散不去的忧愁。
她站在台阶下,看着爹高大的背影,喉咙微动,低声说道:“爹爹也不开心。”
邵因站在堂下屋檐伸出的那截阴影下,那件灰扑扑的旧衣笼着阴影越发陈旧,粗狂的眉眼落下层层阴影。
他对外一向刻板寡言,唯有在家中能露出几丝笑意。
他并未转身,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好。”
马车内,温月明和陆停各坐一边。
“你觉得这事和安王德妃有关系。”温月明托下巴问道。
陆停正在翻看着新到手的册子,头也不抬地说道:“自然有关。”
温月明听这不甚惊讶的口气,嗯了一声:“你早就知道了。”
“娘娘知道当年应家的事情吗?”陆停问道。
温月明摇头。
“太和三年一月初八,庭州情海镇一夜之间被大魏铁骑攻占,此后不到十日时间半个庭州沦陷,兵部一月二十才得到消息,当时应家的嫡长子应昕任兵部侍郎,奉命紧急调转粮食运往前线。”
陆停抬首,手指摩挲着册子上的字,慢条斯理地说起往事。
“大军粮草需要三十万石,可当年是歉年,各州不稳,民心不定,但各部还是花了五日时间筹好粮食。”
温月明盯着他的指尖,眉心不知不觉紧紧皱起。
“事出紧急,应昕亲自压粮送往前线,自西码头入水路,至陇右道甘州下船,最后朝西北方向行旱路,抵达当时的双方对峙的庭州轮台。”
可谁也没想到,大船在行至兰州和河州的交界处时,大魏自后方偷袭,粮船起火,先行的十五万石粮食付之一炬。
陆停说话时眉眼不动,冷气深深,就像案几上那块精雕细琢却又没有人气的玉佩。
“明威将军盛忘上折弹劾应家,未按规定路线行船才招惹祸事……”
“千牛卫在应家中找出应灵于大魏私通的信件……”
应灵是应家二子。
温月明眉心紧绷。
“此案三司会审,证据确凿,殿下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她问。
“自然是哪里都有问题。”陆停呲笑一声,“应昕最是刻板的性子,兵部给出了路线,他哪怕不赞同但也不会轻易更改。”
温月明歪头,敏锐问道:“你想说什么?”
“若是兵部给的路线和应昕受命拿到的那路线并不是同一条。”
温月明原本歪坐的身子顿时激灵起来:“什么?你看过案卷了?”
陆停沉默:“兵部涉及当年的案子全部被销毁,我无法查阅。”
温月明看着他严肃的脸,突然多嘴问道:“殿下因为皇后是应家人……”
陆停眉峰倏地一冽,盯着温月明的眼睛,如檐间冰柱,轻寒透骨。
温月明未竟之话便那一眼看的悉数吞了回去。